五代十国时期的后蜀社会相对安定,经济、文化均有明显发展,那么后蜀时期的政治状况如何?它与中原政权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呢?
后蜀政治情况如何?
孟昶亲政后,留心政事,放归了宫中大批宫女,让其自由归家。他还向地方州县颁布了“戒石铭”,要求地方官员爱护百姓,抚恤流亡,节约开支,其中说道:“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为民父母,莫不仁慈。”这些话对后世都有一定的影响。孟昶即位之初,生活也比较节俭,寝殿卧具,不用锦绣,盥洗用具,除了用一点银外,多为黑漆木器。在刑法方面,推行轻刑,尤其在死刑方面,更加谨慎。为了节约开支,三十年不举行南郊大典,也不放灯。所有这一切都对减轻百姓负担,恢复和发展生产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与前蜀王衍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但是孟昶的作为是有限的,尤其是其统治后期,生活逐渐奢侈,以至于所用溺器(夜壶),皆以七宝装饰。由于身体逐渐发胖,他外出时不能骑马,而是乘坐步辇,垂以重帘,环结香囊,香闻数里,人不能识其面。由于蜀中久安,宗室贵戚,达官子弟,宴乐成风,以至于有人长到三十岁,竟不识稻麦之苗。每年春季,成都浣花溪一带,歌乐喧天,珠翠填咽,贵门公子,华轩采舫,共游于百花潭上。楼阁亭台,异果名花,流溢其中。官员徇私枉法,贪赃受贿之事,层出不穷,甚至在科举考试之中,也不能免除贿赂,所谓贿重者登高科,主考官以贿赂多少,确定是否中选,而面无愧色。有的司法官员竟然指着狱门说:“这就是我家的钱炉。”对于这种种现象,孟昶皆不能纠正,故宋人批评他说:“节俭仅限于自己一人,仁厚却容忍了奸恶,这些只不过是匹夫小节而已。”
由于孟昶不能力纠弊端,整顿官场歪风,致使后蜀政治逐渐腐败,这种情况与同时期的南唐颇有相似之处。
后蜀与中原政权的关系
前蜀灭亡后,唐庄宗以董璋和孟知祥分任东、西川节度使,分镇两川。孟知祥到成都上任后,先与东川董璋联盟,共抗朝廷。后唐长兴元年。(930年),唐明宗以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率军入蜀,一度攻下剑门天险,终因两川联兵力拒,无功而返。其后孟知祥于长兴三年(932年)消灭董璋势力,兼并东川。长兴四年二月,明宗授盂知祥为东西两川节度使,封蜀王。十一月,明宗逝世。次年(934年)闰正月,孟知祥称帝于成都,仍称大蜀,史称后蜀政权。孟知祥致书后唐,称"大蜀皇帝献书于大唐皇帝",唐末帝李从珂未予答复。
后蜀明德元年(后唐清泰元年,934年)四月,后唐内乱,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洋州节度使孙汉韶以兴元(治今陕西汉中)、洋州降于后蜀,孟知祥命张业将兵接应。后唐兴州刺史刘遂清集三泉、西县(治今陕西勉县西老城东南)、金牛(治今陕西宁强县东北金牛驿)、桑林(?)戍兵归洛阳,尽弃散关以南城镇。后蜀"由是尽得山南土宇兵甲"。蜀将张业将兵入驻兴元、洋州。五月和六月,后唐阶州(治今甘肃武都县东南)刺史赵澄和文州(治今甘肃文县)都指挥使成延龟先后降于蜀,蜀军并取得成州。七月,孟知祥去世,孟昶袭位。十月,后唐派兵围攻文州,打算夺回文州及兴州、阶州等失地,为蜀军所击退。明德二年(唐清泰二年,935年)九月,蜀军攻后唐金州,虽一度攻拔水寨,但因后唐军死战坚守,蜀兵不克而返。
明德三年(唐清泰三年,936年)十一月,石敬瑭借契丹之力推翻后唐,建立后晋政权。明德四年(后晋天福二年,937年)三月,石敬瑭遣使至蜀通报即位之事,且叙姻好,其书曰:"大晋皇帝奏书大蜀皇帝:伏自中原多故,……方鼎足以分疆,宜邻好之讲睦;况有姻亲之旧,敢交玉帛之欢"。其辞十分谦恭。石敬瑭与孟知祥皆娶后唐宗室女为妻,且同为大将,地位相当。后蜀主孟昶复书亦用敌国礼,力图维系双方对等的关系。但其后不久,石敬瑭即发兵攻蜀,直至剑门。蜀保宁军(治今四川阆中)节度使赵廷隐领兵力拒,后晋兵方退去。此事诸史缺载。据笔者所见,唯《锦里耆旧传》独载其事,但亦语焉不详,不知具体战况如何?
后蜀广政四年(晋天福六年,941年)四月,后晋山南东道(治今湖北襄樊)节度使安从进谋反,遣使奉表诣蜀,请出师金、商(治今陕西商县)以为声援。孟昶与群臣商议出兵之事,皆曰:"金、商险远,少出师则不足制敌,多则漕挽不继"。孟昶遂拒绝了安从进的请求。安从进坚持一年有余,终因势孤力弱,兵败自焚身亡,蜀中政权又一次丧失了向东拓展疆域的机会。
广政七年(晋开运元年,944年)二月,后晋阶、成二州义军指挥使王君怀率所部千余人叛降于蜀,并表示愿为向导攻取阶、成二州。后蜀出兵攻阶州,为后晋秦州援兵击败,未达目的。前面谈到,明德元年(后唐清泰元年,934年)五月和六月,后蜀取得阶、成二州,十月,后唐出兵企图夺回失地,为蜀军挫败。后蜀何时又失掉阶、成二州,诸史缺载,而今人论著亦未见提及。《十国春秋》卷49《后蜀·后主本纪》广政七年二月谈到王君怀降蜀时注曰:"蜀人复失阶、成,史失载。"后蜀从后唐夺得阶、成二州时,后唐朝廷已陷入内乱之中,且不久便为石敬瑭所灭,显然后唐无力收回二州之地。石敬瑭称帝的次年(937年),曾发兵攻蜀,军锋达于剑门。由于史载不详,此战结果如何,不得而知,是否后蜀就是在这次战斗中丧失了阶、成二州?待考。
广政十年(晋开运四年,947年)正月,契丹主耶律德光率军入开封,灭掉后晋。晋雄武节度使(治秦州)何重建不受契丹诏命,以秦、阶、成三州之地降于蜀。孟昶以左千牛卫上将军李继勋为秦州宣慰使,李继勋与兴州刺史刘景麾兵攻克固镇。何重建请出蜀兵与阶、成二州兵共扼散关,断其援路,以攻取凤州。孟昶先遣兵三千七百人,继又遣山南西道节度使(治兴元)孙汉韵将兵二万攻凤州。四月,风州防御史石奉颓举州降蜀。后蜀至此尽得秦、凤、阶、成四州之地,将北部疆界基本上恢复到前蜀最盛的状况。
十月,原后晋晋昌节度使(治长安,今陕西西安)赵匡赞恐不为后汉主刘知远所容,遣使降蜀,请出兵应援。十二月,孟昶一面遣秦州都牙押吴崇恽招降凤翔节度使侯益,一面又以张虔钊、何重建、韩保贞等将兵五万,由散关、陇州(治今陕西陇县)分出,进迫凤翔,威逼侯益,李廷■则将兵二万出子午谷,应援长安赵匡赞。侯益请降,先遣吴崇恽持兵籍、粮帐西还,自己则与赵匡赞上表孟昶,请出兵取关中。
广政十一年(后汉乾祜元年,948年)正月,后汉高祖刘知远派大将军王景崇、将军齐藏珍等将禁军数千讨伐侯、赵。兵未启行,而侯、赵已改变初衷,表示愿归顺后汉。进军长安的李廷■得知赵匡赞已入后汉朝廷,准备退军,为王景崇击败于子午谷。张虔钊领兵至宝鸡,因内部不协,侯益又闭壁抗拒,只得退师,又为王景崇追败于散关。二月,韩保贞等亦引兵自陇州还,张虔钊自恨无功,退至兴州,惭忿而卒,后蜀这次三路出师夺取关中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以失败而告终。
事隔不久,形势又突起变化。几个月前曾大败蜀军、后屯驻于凤翔的后汉大将王景崇,因后汉政权内乱,于六月遣使请降于蜀。八月,蜀改凤翔为岐阳军,以王景崇为岐阳节度使,同平章事,并派军应援。师至散关,为后汉将李彦从击却之。十月,王景崇与另一后汉叛将赵思绾(驻长安)同遣其子至成都见蜀主,实则希望后蜀能给予有力的支援。孟昶遣山南西道节度使安思谦将兵救凤翔,又遣雄武节度使韩保贞引兵出■阳(治今陕西千阳县城北)以牵制汉军。安思谦军一度攻破宝鸡寨,但因兵粮不足而退回兴元。十二月,王景崇多次告急于蜀,孟昶乃命安思谦再度出兵救援。安思谦数败汉兵,进至模壁(今陕西宝鸡市西南),仍因食尽而退。韩保贞本已出新关(即安戎关,今陕西陇县西北)与汉兵对峙,闻安思谦退,亦退军。安思谦退屯凤州,上表待罪,孟昶释不问,亦不再遣援。半年后,安思谦败死。一年后,广政十二年(汉乾佑二年,949年)十二月,困守凤翔的王景崇终因蜀援兵不至,于城破前夕,举家自焚。
从后蜀三路出师取凤翔、长安,到遣援安恩谦这一连串军事行动,暴露出后蜀在战略部署、协同作战及军队战斗力等方面的诸多弱点,故虽有良机出现,却不能够把握住,致使后蜀的北部疆界始终未能突破前蜀时的范围。
广政十四年(951年)正月,郭威夺得后汉政权,建立后周。郭威以保境息民为主,内事改革,以积蓄力量,为统一事业奠定基础。广政十七年(后周显德元年,954年)正月,
周世宗即位,他一面继续进行各项改革,一面开始了统一事业。
广政十八年(周显德二年,955年),"秦、凤人户怨蜀之苛政,相次诣阙,乞举兵收复旧地",周世宗乃命凤翔节度使王景攻取秦、凤二州。五月,王景率兵由大散关趋秦州,连拔黄牛等八寨,
孟昶急命保宁节度使李廷■等驰援。李廷■等在威武城东挫败后周军队,擒获濮州刺史胡立等人。李廷■军在凤州一带与后周军周旋,数为王景所败,被迫退军。九月,蜀秦、成、阶三州相继投降,在军事失利的情况下,孟昶致书周世宗求和,但仍欲坚持对等的关系,自称大蜀皇帝。周世宗怒其抗礼,置之不理。孟昶十分恐慌,乃聚兵粮于剑门、白帝,准备拒周师于蜀之东、北大门之外。但此时周世宗尚无意发动大规模灭蜀战争。十一月,王景攻克凤州。后周取得蜀北边四州之地后,周世宗遂采用王朴《安边策》之建议,集结主力先取南唐,并将所俘蜀兵编成怀恩军,从征淮南。
广政二十年(周显德四年,957年)四月,后周取得淮南大片土地后,将怀恩军将士八百余人遣归后蜀。八月,孟昶亦遣返周俘胡立等八十人,并致书周世宗以表谢意,希望双方和好。周世宗仍因孟昶自称大蜀皇帝而不予答复。孟昶闻而怒目:"朕郊祀天地称天子时,尔方鼠窜作贼,何得相薄耶!"表明不欲称臣于后周的心态。
广政二十一年(周显德五年,958年)六月,荆南高保融遣使劝孟昶称藩于周,孟昶以去年致书于周而无回答为由,予以拒绝。十月,周世宗摆出再度攻蜀的架势,高保融又致书孟昶,劝其称臣于周。孟昶召集将相商议,蜀相李吴说:"从之则君父之辱,违之则周师必至,诸将能拒周乎?"诸将皆反对称臣于周,说:"以陛下圣明,江山险固,岂可望风屈服!秣马厉兵,正为今日。臣等请以死卫社稷!"孟昶遂命李昊起草回书,再次拒绝了高保融的劝说。十二月,孟昶以赵崇韬、孟贻业、赵思进、韩保贞等将兵六万,分屯要害以备周。
实际上,周世宗攻蜀之谋,只是佯作恣态以恐慑后蜀而已,他更关心的是收复唐朝北边故地。广政二十二年(周显德六年,959年)二月,周世宗再度北伐,虽取得重大战果,终因积劳成疾,于六月病逝于大梁。统一诸政权的事业留给了赵氏兄.弟来完成。
孟昶执政前期,励精图治,政治较为清明,故能维持较长时间的稳定局面,非前蜀后主王衍可比。但至末期,生活上享乐奢侈,政治上日趋昏庸,政府和军队中庸人充斥,后蜀实力已大为削弱。广政二十六年(北宋太祖建隆四年,963年)五月,蜀相李昊劝孟昶归附于宋说:"臣观宋氏启运,不类汉、周,天厌乱久矣,一统海内,其在此乎?若通职贡,亦保安三蜀之长策也。"孟昶欲派使者,为王昭远所阻,王昭远并说动孟昶,遣使潜往北汉,约夹攻北宋。结果送信人将帛书送给
赵匡胤。赵匡胤遂以此为口实,决意伐蜀。广政二十七年(宋乾德二年,964年)十一月,赵匡胤命王全斌、崔彦进将步骑三万出风州道,刘光义、
曹彬将步骑二万出归州道,分东、西两路攻蜀。宋军势如破竹,广政二十八年(宋乾德三年,965年)正月十三日,宋军到达魏城。孟昶奉表投降,延续三十一年的后蜀政权灭亡。"自(王)全斌等发京师至昶降,才六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