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是文学作品中很重要的一主题,所有作品几乎离不开“情”和“爱”,唐人小说绝大部分作品都和我们现代的小说有一个共同之处——通常总得有一个男主角和一个女主角,而且男主角和女主角通常都要发生恋爱,唐人小说各种各样的作品绝大部分都有这样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在唐人小说里这一点已经和现代完全接轨。所以“情爱”这个主题列在第一。
这个主题所涉及的作品实在太多,而且唐人小说在情爱主题下展示的这些恋爱情景,跟今天的想象有很大的不同。
开放的爱情
第一是开放的爱情。唐人在性观念方面比我们今天还要开放,这个开放不要往贬义上理解,他们的开放,是对有些问题的看法和今天的道德标准有很大距离,而且远比我们现在开放。举一些作品为例:
比如《游仙窟》,这篇作品比较特殊,它在中国一度失传,但是因为当时它的作者在日本和朝鲜备受欢迎,享有盛誉,所以日本人把《游仙窟》买回去在日本流传,到了近代重新返传回中国。鲁迅和他的日本友人对《游仙窟》有着非常浓烈的兴趣。1926年川岛在鲁迅协助下,将全文重新校订、标点,由北新书局于1929年初印行。这个以日本刻本的插图作为封面的排印本可算大有来头——前面有鲁迅写的序,封面由钱玄同题签。周作人也写过一篇《夜读抄》来谈《游仙窟》。为这样一篇色情文艺作品,三位现代文化史上的大人物次第出场,堪称“化色情为学术”的着名个案。
唐代保存至今的色情文艺作品的极品,目前只发现了两种,它们也是目前所见中国最早的色情文艺作品:一种是
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所写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残卷,另一种就是张文成所作的传奇小说《游仙窟》。这篇色情文艺名篇,确实可以说是性感之至!但是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又使它显得那么古雅、那么神秘。
《游仙窟》的主人公,他用第一人称——“下官”——自叙旅途中在一处神仙窟中的艳遇。五嫂、十娘都是美丽而善解风情的女子,她们热情招待“下官”,三人相互用诗歌酬答调情,那些诗歌都是提示、咏叹恋情和性爱的。因为性交、做爱之类的事毕竟不像别的事物那样宜于直白说出,所以不免要发展出许多隐语,这些隐语又进一步发展成谜语,而且往往采用诗歌的形式,成为色情文艺中一个特殊品种。
且看《游仙窟》中的例子:
自怜胶漆重,相思意不穷;
可惜尖头物,终日在皮中。(下官咏刀子)
数捺皮应缓,频磨快转多;
渠今拔出后,空鞘欲如何!(十娘咏鞘)
谁都能看出来,这对男女表面上是咏削水果的刀子,实际上是在说男女性器及其交合。后来在晚明的民间色情歌谣中,这种形式被大量使用。
接着那“下官”就逐渐提出要求:先是要求牵十娘的素手,说是“但当把手子,寸斩亦甘心”,十娘假意推拒,但五嫂却劝她同意。“下官”和十娘牵手之后,又向十娘要求“暂借可怜腰”(搂住可爱的腰肢)。搂住纤腰之后,又要索吻,“若为得口子,余事不承望”。而接吻之后,那浪子“下官”当然就要得陇望蜀,提出进一步的请求,但是未等他明说,十娘已经用“素手曾经捉,纤腰又被将,即今输口子,余事可平章”之句,暗示既已经接过吻,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
随着五嫂不断从旁撮合,“下官”与十娘的调情渐入佳境,他“夜深情急,透死忘生”,“忍心不得”,“腹里癫狂,心中沸乱”,最后“夜久更深,情急意密”,终于与十娘共效云雨之欢。文中描述二人欢合情景:
花容满面,香风裂鼻。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插手红裈,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支头。
这是中国文学作品中直接描写男女性行为的最早段落,时间约在公元700年稍前一点。若与明代那些色情小说中对性爱的描写相比,《游仙窟》这一段已是含蓄之至了,它主要是将男女调情的过程详细描绘渲染,造成很大的煽情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