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首相到囚徒—田中角荣与战后日本最大的“商业贿赂案”

三十年前的1976年，日本爆发了战后最大的商业贿赂案———“洛克希德案”，其主犯竟是曾任日本国首相的田中角荣。

1972年7月，平民出身的田中终于登上内阁总理大臣和自民党总裁的权力巅峰，成为战后日本最年轻的首相。

田中上台后，推出“日本列岛改造论”的大构想。

然而，田中未及实践他的宏图伟业，就遇上了全球性的“石油危机”，这令对外依赖极强的日本经济遭遇“飓风”。顿时，国内物价暴涨，炒卖地皮等违规行为弥漫日本。1974年10月，评论家立花隆在《文艺春秋》杂志发表题为《田中角荣研究———他的财源与人缘》的文章，揭露了田中家族资产来路不明等内幕，点燃了民众心中不满的怒火。于是，自民党内的反对派三木趁火打劫，率众辞职，田中角荣经不起如此沉重一击，不得不宣布下台。

1976年2月4日，美国跨国公司小组委员会主席、民主党议员丘奇，在参议院外交委员会的听证会上，揭露了美国飞机制造和军火供应巨头洛克希德公司，为向国外推销自己的飞机，通过种种途径以巨额款项向外国皇室成员、政府首脑及国会议员等行贿的丑闻。

从1960年代末期开始，国际军火市场疲软，洛克希德公司为了争夺订单，不惜使用各种手段。笼络高层和行贿推销，成为洛克希德屡试不爽的经营秘诀。

据美国国会估计，该公司每出售一架飞机，平均要花掉300万美元的贿款。通过大量行贿，洛克希德公司1974年的海外销售额，比1970年增加了4倍。

在听证会上，洛克希德公司副董事长库奇安证实，为了使公司生产的三星式飞机顺利进入日本市场，洛克希德通过其在日本的代理丸红公司，向日本政界几个高官赠送了巨款。当美国的消息传来时，日本国会正在召开例行会议，讨论焦头烂额的国内问题。议员们的注意力被这意外的消息所吸引。他们群情愤慨，在野党议员更是对三木首相施压，要他彻查真相，揪出是哪几个高官。

不久后，日本众议院预算委员会开始“传唤”美国国会中提及的人物。国际兴业公司小佐野贤治、全日空公司总经理若狭得治和副总经理渡边尚次，应传到国会回答问题。面对质询，三人异口同声加以否定。正在案件毫无进展之际，美国情报机关提供了日本老牌政客儿玉誉士夫接受700万美元贿款的收据，小佐野贤治向儿玉誉士夫行贿的事实很快便浮出水面。由于田中角荣曾多次公开宣称，与小佐野贤治是“刎颈之交”，两人太多的利益牵扯，很容易让公众对案中神秘高层的怀疑集中到田中身上。

在三木首相的领导下，自民党成立了洛案调查委员会。三木亲自写信给福特总统，力促美日之间签订专门的《司法协助协议》，强调美国应向日本提供“洛克希德案”材料。

1976年4月10日，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资料课课长田山，悄悄从美国拿回了记载着有关洛案中政府大员姓名的机密资料。负责洛克希德案的七位主要领导人为了保密起见，他们集中在一起，连翻译也未请。大家利用英日辞典，认真清查长达3000多页的资料。终于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找到了一张收据，金额为5亿日元，领受人正是田中角荣。从6月22日开始，掌握了大量证据的警方开始捕人。

警方先后共逮捕涉案人员14人。7月27日上午6时，刚从避暑胜地回家的田中角荣，从睡梦中醒来不久便迎来了东京地方检察厅和警视厅的来客。

21天后，田中花2亿日元将自己保释出来，出狱之后，他组织了强大的律师团为自己辩护。在日本，政治家可以以征集“政治资金”的名义向社会各界集资，也允许社会各界向政治家提供“政治献金”。田中律师团希望能将检方所指的“受贿罪”改换成“政治献金”。

在开庭审讯后长达7年的时间里，东京地方法院对田中等人进行了184次庭审。1983年10月12日，东京地方法院一审判决结果终于出来：田中有罪，判处5年徒刑，罚款5亿日元。

这场官司拖了十多年，田中角荣身体江河日下。1985年2月的一天，他突发脑溢血，不仅半身瘫痪，而且失去说话能力。这个落寞的老人，没有等到终审判决，在1993年12月16日逝去。两年后，最高法院终于做出维持原判的终审判决，这场震惊世界的重大商业受贿案，正式落下帷幕。

“洛克希德案”带给日本政坛的影响是巨大的。它甚至还影响了世界反商业贿赂的历史进程。出于它的震动，1977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外国腐败行为法》，国际商会则通过了《国际商务中的敲诈和贿赂》报告，开创了反商业贿赂进入了国际合作的新阶段。

(葛申申摘自《检察风云》 作者东山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