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纳瓦霍部落：美国最大印第安保留地现状
非我族类 2017-08-09
纳瓦霍部落
纳瓦霍部落是美国最大的印第安人保留地。华盛顿东北一街750号1010房间是纳瓦霍部落常驻美国首都办公室，也是唯一在华盛顿设有办事机构的美国印第安人部落。一进办公室，抬眼便见纳瓦霍部落总统本·谢利和副总统莱克斯·李·吉姆的巨幅画像。“纳瓦霍部落有地方主权，其与美国联邦政府之间的关系与外国政府与美国政府一样，是政府与政府间关系。没有纳瓦霍部落的同意，联邦调查局或中央情报局是不能进入纳瓦霍干事的，”办公室执行主任克拉拉·李·普拉特女士告诉人民网记者，“我们在华盛顿的办公室也不是游说集团。”人民网记者说明了拟前往纳瓦霍部落采访的意图后，克拉拉和办公室联络主任吉拉德·金积极做出了相应安排。当人民网记者提出拟前往普通印第安人家中采访的愿望后，克拉拉爽快地说，“那就到我家去吧！”
纳瓦霍：横跨三州的印第安人保留地
美国联邦政府正式承认562个印第安人部落，约300处印第安人保留地绝大多数地处偏远，纳瓦霍部落更是如此。人民网记者须首先乘机抵达新墨西哥州首府圣菲，然后租车向西北方向长途奔驰。在从圣菲至新墨西哥州最大城市阿尔伯克基之间约80千米的路上，就有四个印第安人保留地，美国印第安人保留地“碎片化”程度及联邦政府对印第安人“分而治之”的手段可见一斑。路边醒目的赌场电子大广告通常是进入新的印第安人保留地的标志。博彩业早已成为极为缺乏经济发展项目的印第安人保留地内主要产业， 也因此成为极有争论的话题。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些印第安人部落认为赌博是从内里摧毁印第安文化的毒药，因此拒绝介入博彩业。
沿550号公路北上驶入法明顿后，便进入了纳瓦霍部落领地。纳瓦霍部落领地面积超过2.7万平方英里（合约7万平方公里），比美国50个州中的10州面积还大，其领地横跨犹他、亚利桑那、新墨西哥三州。根据美国人口统计局2011年统计，美国登记在册的纯血统印第安人为2,932,248人，有着两种血统以上的印第安人为2,288,331人，合计5,220,579人，约占美国全国人口的1.7%，其中纳瓦霍人约为33万。
进入纳瓦霍领地后，满眼多为荒野，不时可见独峰突起的奇景，手机信号也变得时断时续。在这片位于科罗拉多高原西部的荒野之中，有一处由纳瓦霍部落管理的独特景观：四角落州纪念处。这里是亚利桑那、科罗拉多、新墨西哥和犹他四州边界交汇之处，也是美国全国唯一一处四州交界点。从四角落州纪念处一路驱车南下近三小时后，便抵达纳瓦霍部落首府窗岩市。
除了手机信号不好、网络不畅外，印第安人保留地内与美国其他地方显著区别之一便是任何地址均没有门牌号，车载全球卫星定位导航仪在此全然失灵。此外，根据印第安保留地的法律，保留地内不能出售酒类。在旅馆房间内，记者见到室内配备了中国企业生产的海尔牌小冰箱。在有着印第安人特点的食品中，有一种被称为“炸面包”的食品，与北京早点中的炸油饼极像，只是没有油饼中的三两道切口，味道却与北京炸油饼无异。
作为部落首府，窗岩市水、电没有问题，但在美国印第安人保留地内很多地方，至今没有通水通电。纳瓦霍部落总统特别顾问戴斯伍德·托米在接受人民网记者采访时说，纳瓦霍部落至今60%的社区没有通电。关于印第安人保留地至今没有通水通电之事，人民网记者在采访美国内政部官员尼娜·亚力山大女士时，她的回答是“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愿意保留那样的生活方式”。在就这一说法征询当地印第安人看法时，记者听到了不同答复。纳瓦霍博物馆工作人员罗伯特·约翰逊说，确实有这一情况。“纳瓦霍保留地内有一些煤矿。有意思的是，在这些煤矿周围，有不少一到夜晚便漆黑一片的印第安人社区。”在与克拉拉的家人谈论此事时，他们说，“平心而论，有水有电当然更方便。人们还是愿意过有水有电的生活。”
纳瓦霍语的窘境
“窗岩”一词是“Window Rock”的意译。此地确有一处绝景：一堵拔地而起的巨大褐红色岩石上，天然生出一处形同窗户的巨型圆洞，令人叹为观止。纳瓦霍部落立法、行政、司法机构散落在“窗岩”周围。直接面对着“窗岩”的一幢褐红色平房便是纳瓦霍部落总统办公室。
“窗岩”景点所在地已辟为一处公园，公园内有一头戴钢盔、手持步话机警觉通话的巨型士兵雕像。这座雕像讲述了一段有关纳瓦霍人的历史佳话。世代相传的纳瓦霍语语法复杂，发音独特，也因此有着天生的隐秘性。二战期间，29名纳瓦霍人被美国海军陆战队征为密码员。在太平洋战争中，纳瓦霍密码员用本部落日常用语和自行设计的暗码词汇编成军事密码，令极为狡猾的日军情报机关全然摸不着头脑。在著名的硫磺岛战役中，纳瓦霍密码员发出的数百条密码无一差错。美军将领感慨道，如果没有纳瓦霍密码，美国海军陆战队根本无法取得硫磺岛战役的成功。当年的29名纳瓦霍二战老兵中，目前只有一位名为Chester Nez的长者幸存。
人民网记者一大早便驾车赶到“窗岩”，准备前往纳瓦霍部落总统办公室进行采访。猛一回头，突然发现租用的那部尼桑“X Terra”越野车左后轮胎瘪了！一筹莫展之时，一位戴着眼镜、头发多有花白的印第安青年骑着自行车从此经过，见状后主动说道“我可以帮助你更换轮胎！”遇到这样的好人，记者顿有拨云见日之感。
边干边聊之时，这位名为丹尼尔·琼斯的印第安青年告诉记者，他原是一位数学老师，现在已经失业。他准备第二天参加政府教育部门组织的纳瓦霍语考试。一旦考试通过，他想在纳瓦霍部落学校教授纳瓦霍语。“现在会讲纳瓦霍语的人越来越少。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一旦语言消亡，我们的部落就完了。”他说。
在纳瓦霍部落内，人民网记者一再感受到人们对于纳瓦霍语前景的担忧。纳瓦霍博物馆的一角是“纳瓦霍小姐办公室”。在这一办公室前台工作的芭芭拉·菲利浦斯告诉记者，自1952年以来，纳瓦霍人每年都评选纳瓦霍小姐。当选纳瓦霍小姐的重要职责是推广纳瓦霍语及其文化，2012至2013年度的纳瓦霍小姐名为兰德拉·托马斯。芭芭拉也在慨叹年轻一代纳瓦霍语能力不断下降。“我的女儿能够听懂纳瓦霍语，但只能讲一点，”她说，“在‘纳瓦霍语日’，我要求女儿全天讲纳瓦霍语，但她一路只是笑，不讲纳瓦霍语。”
令记者困惑的一个现象是，遇到的几乎每一位印第安人的名字都很西化。当记者就此向芭芭拉求教时，她说，这是在学校中孩子们得到的名字。换言之，这或许也是印第安人被“同化”的表象之一。
在纳瓦霍部落历史上，酋长马努利托曾因带领印第安人与美国“蓝军”苦战而留英名。耐人寻味的是，在纳瓦霍博物馆内，其中一部分展示马努利托及后人均感慨道，我们打不过美国人，因此我们的后代必须得到良好的教育。1968年，纳瓦霍部落成立部落学院和大学，在保留地上建立自己的教育模式，以传承文化，培养受过教育的年轻一代。1994年，美国国会通过法案，承认部落学院为“政府赠予地学院”，从而提供了资助的机会。纳瓦霍部落总统特别顾问戴斯伍德·托米说，美国的不平等集中体现在教育上：只有富人才能享受好的教育，而穷人则输在起跑线上。现在美国政府对于外国的援助多于对本国印第安人的援助。纳瓦霍部落每年得到约3.78亿美元资助。在联邦政府削减开支的背景下，纳瓦霍语言学校等教育项目势必受到影响。纳瓦霍部落华盛顿办公室联络主任吉拉德·金说，该办公室的重要任务就是向国会要钱，以维持纳瓦霍部落语言学校，“但是非常困难”。
不愿做美国社会中的二等公民
因纳瓦霍部落总统、副总统均在外公干，总统特别顾问戴斯伍德·托米欣然接受了人民网记者采访。他说，纳瓦霍部落与联邦政府的关系基于1868年双方所签订的条约。1924年6月2日，柯立芝总统签署了《印第安人公民法》，印第安人作为美国公民的权利才得以确立。但现在纳瓦霍人只是美国的法定公民（Statutory Citizen），而不是“宪法公民”(Constitutional Citizen)。“是的，我们是二等公民，与波多黎各人地位一样。”他说。
同其他印第安人部落一样，纳瓦霍部落虽然名义上具有“主权”，但实际上处处受制于华盛顿。“美国州政府做出一项决定后便可自行执行，但纳瓦霍部落却不到，”克拉拉解释说，“印第安人保留地内的任何发展项目，均需联邦政府批准。而政府官僚机构手续繁多，得到批准非常困难，也因此很难吸引投资。一些中国公司本来有意到纳瓦霍投资，但了解到有如此繁杂的法律法规后只好作罢。这些法律法规如同大山一样沉重地压在我们的头上。联邦政府常常以保护环境为由，阻止保留地的发展项目，结果是印第安人永远贫穷。走在华盛顿的大街，我感觉不到什么，但一办起事来，就有二等公民的强烈感觉。印第安人保留地内有许多社会问题。由于经济无法发展，没有工作机会，许多年青人生存无望，自杀率极高，此外，印弟安人中死于糖尿病、酗酒、肺炎、自杀及其他病症的比例惊人。与其他种族相比，印第安人中因享受不到医疗保障而患病的比例极高。”
在美国社会中，印第安人保留地经济发展停滞、社会问题严重早已不是新闻。美国司法部2012年统计表明，印第安人保留地犯罪问题严重。每三个印第安妇女中就有一人曾遭强奸或强奸企图，这比美国全国平均比例高出两倍还多，80%遭到性侵犯的印第安妇女报告说，强暴者为“非印第安人”。约210万印第安人处于赤贫状态。美国小企业协会2007年一项调查表明，只有1%的印第安人拥有自己的企业。有所有社会指标中，印第安人几乎都在最底层，每十万人中，青少年自杀比例为18.5%，在全国最高，青少年未婚先孕比例最高，高中辍学比例为54%，也是全国最高，但人均收入最低，失业比例高达50%至90%。
哈佛大学一项关于印第安人经济发展研究报告认为，美国印第安人缺乏资金，缺乏教育、技能、技术和发展手段；保留地没有有效的发展计划；保留地自然资源贫乏；有些保留地虽然拥有资源，但缺乏有效控制；保留地与市场相距遥远，运输成本昂贵；无法吸引投资；美国内政部印第安人事务局无能、腐败，对保留地发展不感兴趣；部落政客和官僚机构无能或腐败；印第安部落内的派系之争影响部落经济发展决策；不少印第安部落接受了1934年的《印第安新安置法》，被选出的部落委员会成员两年一任，没有长远眼光，部落政府的不稳定也因此影响投资；缺乏企业家技能和经验，部落文化中的落后因素也对经济发展造成阻障。
“纳瓦霍部落最重要任务是经济发展和创造就业，”戴斯伍德说，纳瓦霍部落领地有煤、气、油等自然资源，并且有着美国最大的铀矿资源，但法律规定不得随意开发，需得到华盛顿批准。保留地的土地仍属于联邦政府，出租土地仍需得到华盛顿批准，今年10月，纳瓦霍部落议会将就土地出租问题对相关法案进行讨论。如法案得以通过，部分土地的出租使用可不再上报美国内政部。戴斯伍德还介绍说，本·谢利总统就任后，能源与技术成为纳瓦霍部落发展重要目标。为此，纳瓦霍部落正在建设从纳瓦霍至盖洛普的输水系统，建成后将使43个印第安人社区受益。此外，纳瓦霍部落还有着宽带通讯、太阳能、修铁路、在大峡谷地区建造新的缆车和建立更多赌场等建设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