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最短命”巡抚之一:贪婪蒋洲命丧法场
乾隆二十二年(1757)农历十月上旬的一天早上,刚来济南不足百天、位子还没坐热的山东巡抚蒋洲正欲升堂公干,突然接到圣旨:“著将蒋洲立刻革职拿办”。闻听此讯,蒋洲一时瘫软在地。蒋洲,乃是前内阁大学士蒋廷锡之子,乾隆时内阁大学士蒋溥之弟,一直为乾隆皇帝所宠,这年的七月他刚由从二品的山西巡抚升任正二品的山东巡抚。正位高权重、炙手可热的蒋洲,因何惹得乾隆龙颜大怒,要将他“革职拿办”呢?
原来,几天前,乾隆接到山西新任巡抚塔永宁的奏折,举报蒋洲在山西任布政使和巡抚期间,侵占帑银两万余两。看罢奏折,乾隆大为震怒,十月五日这天连发两道谕旨,责令正在督修山东运河工程的刑部尚书刘统勋(刘墉之父)即刻彻查此案。乾隆在谕旨中讲道:据山西巡抚塔永宁奏,蒋洲于山西任内,侵用帑银二万余两,离任时,勒派全省属员弥补,并卖寿阳县木植赔补,“此事实出情理之外,为之骇然”。为此,“著刘统勋即传旨,将蒋洲革职拿问;带往山西,并塔永宁劾疏内提到杨文龙等人,一并严审定拟具奏,其任所字迹赀财,一并查明奏闻。”刘统勋接旨后,随即带领一干人马来到济南珍珠泉畔的巡抚大院,将山东巡抚蒋洲逮个正着,带上枷锁,解往山西。朝廷也迅即将两广总督鹤年调任山东署理巡抚。
案犯蒋洲身居二品高位,出身名门,又深得乾隆赏识。这年年初蒋洲由山西布政使升任巡抚时,乾隆找他谈话,还谆谆勉励他“不可骄傲”。半年后,又将他升调山东当了封疆大吏。正额俸禄、皇上恩赐、属员献纳、门生敬奉,这些收入已为数可观。哪料到,还是在他身上出现了见利忘义、贪污公帑的丑闻。你想,那皇帝能不“为之骇然”?
抓捕蒋洲后,尽管蒋洲百端诡辩、抵赖,但他纳贿、贪污国库银两的犯罪事实渐次廓清。十月十六日,乾隆谕告军机大臣:据塔永宁奏:蒋洲任内,一切舞弊纳贿之事,皆其幕友吴姓及管门家人黄姓、马姓等从中经手。已密咨山东署抚,提犯人解送山西。乾隆强调:“吴姓诸人均系此案要犯,著传谕山东巡抚鹤年即速严拿,委员解晋,交刘统勋归案严审。务该委员严加防范,迅速解送。勿使该犯逃脱,或畏罪自戕。”
当晚,难以入眠的乾隆感到问题恐怕不仅牵涉蒋洲一人。第二天一早,他就向军机大臣部署了进一步查审蒋洲一案的四个重点:其一,蒋洲藉端诡辩。据奏,蒋洲供称:因修理衙门,多用银两,以致亏空。外间亦有如此议论者,此话究未可信,修理布政使司衙门,需费即多,何至用银二万余两!显系藉端捏饰。其二,查审明德。巡抚明德与蒋洲共事较长,两署仅一墙之隔,蒋洲如此侵公亏银,明德岂毫无所知,何以并未上奏?恐其中必有缘故。责令刘统勋、塔永宁一并详细查察,并要求“务得实情,据实陈奏”。其三,追查拖穆齐图。蒋洲供内又有拖穆齐图欠银三千两之话,看来拖穆齐图为人亦甚不妥。其在山西,养廉银颇多,为何去任起程时,又须蒋洲为之担承至三千两银?种种情节,俱当悉心研究,使水落石出,毋得草率完结。其四,严防蒋洲自戕。刘统勋正带蒋洲前往山西,途中需要速行,不可久稽时日,更应留心防范,勿令其畏罪自戕。
果然,不出乾隆所料,随着蒋洲案件的审理,又发现了许多新案。十月二十六日,刘统勋等呈报查讯情形之折到京,奏称:“平定州知州朱廷扬侵亏帑银二万余两,守备武琏侵亏营银一千余两。”于是,乾隆于这一天又连下四道谕旨。第一道谕旨着重讲彻底清厘贪官污吏。乾隆说:朱廷扬侵银二万余两,武琏亏银一千余两,“由此类推,其恣意侵蚀而未经查出者,更不知凡几,该省吏治尚可问耶!”且据刘统勋等另折所奏蒋洲案内道府勒派情节,于杨龙文(冀宁道)署内,“查出派单一纸”,太原府知府七赉联名作札,向各属催取,“明目张胆,竟如公檄,……此致各署中之素有侵亏者,皆无所顾忌,如朱廷扬、周世紫,皆盈千累万,此又与蒋洲之勒派无涉。吏治至此,尚不为之彻底清厘,大加整饬,何以肃官方而清帑项!”乾隆怒斥道:杨龙文、七赉、朱廷扬等人,罪无可逭!
第二道谕旨宣布,将原山西巡抚时任陕西巡抚明德革职拿问。乾隆说:晋省州县中,侵亏库银,竟有至盈千累万者,“是该省风气,视库帑为可任意侵用,已非一日”。明德身为巡抚,察吏是其专责,乃一任属员侵帑营私,至于此极,实为深负委任。谕旨要求即将明德革职解赴山西,交刘统勋审拟具奏,其任所货财,立即查封。
第三道谕旨说,山西平定州知州朱廷扬亏帑银二万余两,山西巡抚已行文直隶,查封其家产。但闻知该犯原籍系浙江绍兴人,传谕浙江巡抚杨廷璋,速即访察该犯居住地点,“将其所有资产严行查封,以补帑银,不得稍有泄漏,以致其家藏匿寄顿。”
第四道谕旨,责令刘统勋对明德“秉公严讯,不可稍为回护”。对所有监禁于晋省的案犯,均须留心防范,严行看守。
过了三天,十月二十九日,乾隆再谕军机大臣,令速结蒋洲之案。乾隆认为,蒋洲一案确有证据,只要审讯蒋洲、杨龙文、七赉三人,即可速为审拟,具奏正法。
十一月初五,乾隆下谕,宣布了对蒋洲一案的处理决定:蒋洲任至巡抚、布政使,却不思洁己奉公,乃恣意侵吞亏空帑银钜万,又复勒派通省属员,以为弥补之计,“其贪黩狼藉,玷辱家门,实出情理之外”。杨龙文身为监司,曲意逢迎上司,侵帑勒派,不法已极,其情罪实无可宽宥。“蒋洲、杨龙文俱依拟即行正法,以昭炯戒”。同案犯七赉较杨龙文罪稍轻,拟绞监候,秋后处决。拖穆齐图与蒋洲结纳关通,收受银物,“甚属贪汙无耻”,革职拿解京城治罪。
蒋洲案从案发到案结,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足见乾隆对处理贪腐案件的雷厉风行。此案本系追查蒋洲勒派属员银两,弥补亏空,却不料一下子牵出了从巡抚、按察使,到监司、知府,以及州县官员侵吞帑银的“窝案”。吏治之坏、贪风之盛,难怪乾隆要勃然大怒:“山西一省,巡抚藩臬朋比为奸,毫无顾忌,吏治之坏,至于此极,朕将何以信人,何以用人!……若不大加惩创,国法安在!朕为愧愤!”
北风紧,残叶落。两天后,蒋洲被绑赴法场,成了刀下鬼,落得个身败名裂、家产荡然的可耻下场,成了山东历史上“最短命”的巡抚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