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异想 李国修
李国修是台湾现代剧场运动的第一代先锋。他用一种形式和喜剧的包装,来做自己想要的悲剧。他倡导“喜怒哀乐爱恶欲,该外放的时候要放”。
“是的,我是个鸟人。”“鸟人”的表白来自他在2004年出版自我总结式的《人生鸟鸟———李国修的异想世界》一书中。他解释说:身为鸟人,要强调的是人有做梦的权利,人也有向往自由的能力。这一年,他49岁。在台湾,李国修创办的“屏风表演班”与赖声川的“表演工作坊”一样,是极少数成功运营了20年以上、靠以戏养戏发展至今的民间戏剧团体。因为迟迟没有内地的演出公司介绍进来,李国修在内地少有人知,直到2007年5月,李国修带着他的情境喜剧《莎姆雷特》“进京赶考”,一举中的,并因此登录中国国家大剧院,进入首轮演出季,于2008年1月16日—20日在大剧院的话剧厅亮相。
李国修认为戏的“高明”在于,“通篇没有一个人在讲笑话、用胡闹的方式耍宝,而是由两个悲剧加在一起的,结果起到了化学作用,‘悲悲得喜’,再通过情境的铺陈和编织,让演员之间制造更多的矛盾与冲突,造成爆笑连连。”他很兴奋自己的戏剧与北京观众第一次邂逅的境况,“观众起立鼓掌8分半钟”。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是一个演过,写过喜剧的人,这样的人,他背后是不是都有一点悲凉的底色?
李国修(以下简称“李”):我认同你的说法。1984年我跟赖声川、李立群合组表演工作坊的时候,发表《那一夜,我们说相声》,赖老师说:“李国修是一个很懂得生活忧伤的喜剧演员。”这句话形容我很准确。从一个演员的位子上来讲,我们对生活的观察非常敏锐,很细心,某些程度上都是怀着一种忧伤和不舍的心情来看待的。这个话说远一点就是卓别林,说近一点就是伍迪·艾伦。
记:西洋的幽默方式,我们已经不陌生了;但说到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幽默方式,好像又不太一样?
李:对。因为君王帝制,潜伏在每个人的无意识中就是想当王。中国人的心态可以用一个“麻将原理”来讲:麻将是什么?就是开打,厮杀,方城之战。一桌麻将开打之后,六亲不认是必然的,它的语言就变成“看死上家,盯死下家,搞死对家”,一桌麻将三个“死”字,他怎么会快乐呢?在这个厮杀当中,我们就看到中国人的个性是“据理力争,无理也争”,争就是争一个“赢”。我们的问题就出在从未培养我们民族性的幽默感。我们可能从相声里吸收到一些养分,但还没学会沟通技巧上用幽默来化解。简单来说就是中国人做喜剧难,或者说中国人的喜剧难笑。
记:那你是怎么让《莎姆雷特》那么好笑的?
李:关键就是喜剧节奏,秘密就是“停拍”,在某些表演节奏的地方会停,会让你笑饱,请注意哦,相声里没有这样的停顿,它就是往前不断地走,他们叫做“爬山坡”,我们也叫赶火车,我们会停下来让观众笑,笑到骨头都酥了。
6年前,李国修开始在台湾倡导“流眼泪运动”,告诉大家看戏看电影时,不妨高兴就大笑,感动就大哭。我们的这种天然情绪,不需要拐许多个理性的弯。
李:流眼泪运动的核心在于:将心比心,看见生命,体悟生命,珍惜生命。不要那么事不关己。比如一个电影,影院里别人都哭得一塌糊涂,而你非常冷漠,理性一直告诉自己说“这个鸟戏干我屁事”,这就太自私了,人家也是在说生命的感悟呢对吧?你学会尊重生命、不舍生命的话,生活里面其实会有很大的包容,会少很多暴戾之气,人跟人应对会比较缓和。
记:所以你本人也是一个毫不犹豫大哭大笑的人喽?
李:我最爱的发泄方式就是看感人的电影然后狠狠大哭一场。我太太也是真性情,你看戏院里被感动哭得最大声的那个一定是我女儿!哈哈!(李国修的太太,就是《流星花园》里出演杉菜妈妈的王月。)
记:你在家里的角色扮演得怎么样?
李:魔羯座是最不浪漫的,我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我觉得说“我爱你”跟“电冰箱”是一样的。在爱情上我有个“零存整取”理论。王月会毫不犹豫地说“国修我好爱你”,还会抱着我脖子蹭。她每天说“我爱你”说到结婚第五年,我就想要“整付”给她一下,去新加坡时买了戒指回来送她。不过我这个回馈的时机也很不浪漫,是在她上大号的时候硬要她开门收戒指的,哈哈!这就是我的“零存整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