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岭英雄与国防部长的情谊

他是上甘岭英雄，名叫肖登良。他曾经与黄继光、吴三洋一起在朝鲜战场上联手炸毁敌军的暗堡，用鲜血和生命为我军夺取胜利开辟了前进的道路。他身负重伤，手腿被敌人的机枪打断，腹部被打破，肠子漏了出来，他在战场上因失血过多失去了知觉而“失踪”。上甘岭战役结束后，部队在战场上为他和黄继光、吴三洋三位震惊中外的“上甘岭勇士”开了追悼会，他们的故事被写进了教科书和中朝军史书籍，收入世界战争史册。但是，作为军长的秦基伟将军始终不相信这位英雄已经牺牲，四处打听他的下落，派人寻找英雄，终于有了结果。之后，将军回国，从此与这位英雄失去了联系，但将军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英雄，几十年后将军想方设法与在农村的肖登良英雄取得了联系，就竭尽全力照顾着英雄的家庭及其衣食住行、生老病贫，直至将军去世前，还托付另一位年轻的将军朱永清完成自己未完成的照顾英雄肖登良的心愿的任务。将军的胸怀宽广而博大，将军与英雄的情义深厚而令人敬佩。

近日，我们在特级英雄黄继光的家乡采访了用鲜血和生命与黄继光一起在上甘岭战场联手炸毁敌人暗堡，为我军开辟前进道路的英雄肖登良。虽然年近80岁的肖老身体虚弱，但一提起秦基伟将军，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给我们讲述了自己的老首长——共和国上将秦基伟将军一生都关心自己的感人故事，现整理出来，与读者共同体味国防部长的人格魅力和高尚情怀，以此纪念秦基伟将军。

一、寻找上甘岭英雄肖登良，军长秦基伟费尽苦心

大约是在1952年12月，在朝鲜与黄继光一起在上甘岭战场联手炸毁敌人暗堡的英雄肖登良，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被后续部队送往战地医院抢救后，火速送往国内医院进了特别治疗。大约是5天后，他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一看，自己左腿、腹部、左臂等处严重受伤，不能动弹，吃药、进食全靠医务人员给喂。就是在医院里，苏醒前的一天，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英雄肖登良，依然时不时地忽然高叫着：“炸掉它!炸掉它!”

叫喊声惊动了医务人员，他们立即来到英雄身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肖登良依然没有苏醒过来，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无不为英雄的精神感动。他们立即进行检查，精心照料着包括肖登良在内的志愿军伤病员。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肖登良的伤在好转。一个月后的一天，一位志愿军医院的护士拿着一张报纸来到肖登良的病床前问：“您是十五军一三五团的战士吗?”“对啊。”这位护士指着报纸上的名字问：“您是不是在上甘岭战场上与黄继光、吴三洋一起炸敌人暗堡的英雄肖德良呀?”肖登良被这一问，问得莫名其妙，他说：“我看一下!”护士将报纸递给了肖登良，肖登良接过报纸仔细一看，报纸上写的事迹的确是自己亲自参与的事，但名字中有一个字不对，他想了想，又看了看报纸，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这时，别的病室的伤员叫了起来要换输液瓶了，这位护士等不及了，问：“您是不是报纸上登的肖德良嘛?”肖登良来不及细想，顺口回答说：“不是!我叫肖登良，不是肖德良。”

肖登良心里明白，这肯定是记者将“登”和“德”记错了。由于地方口语的差异，听错记错的事是在所难免的。他想，如果自己承认就是报纸上的肖德良，别人知道了还以为自己冒名顶功呢，干脆就一口咬定自己不是报纸上介绍的英雄肖德良。之后，肖登良就再也没有向别人讲起这件事，即使是同病室的病友，问起这件事，他也矢口否认。

在医院里，肖登良与三十八军的董万恒排长和十二军的姚排长都是重伤员，被医院安排在同一个病室。他与他们在谈朝鲜战争的情况时也同样尽量回避谈自己与黄继光、吴三洋一起炸敌人暗堡的事情。

没几天，医院领导也来到肖登良病床前询问他是不是上甘岭战役中与黄继光、吴三洋一起炸敌人暗堡的人肖德良?肖登良马上予以否认：“人家是肖德良，我是肖登良，咋会是一个人呢?”尽管医院领导再三说明是不是语音不一样造成的误写，肖登良还是摇了摇头。

肖登良不愿因为自己与黄继光、吴三洋一起炸敌人暗堡而让更多的人知道，更不愿记者成天跟着自己跑上跑下，问这问那，他只愿做一名普通士兵、无名英雄。

又是一个月后的一天，肖登良正在输液，大约是上午10点钟的样子，医院领导笑逐颜开地来到病室，后面紧接着进来了几位首长模样的人，医院领导向伤病员说：“志愿军战友们，伤员英雄们，十五军的秦基伟军长派人来看望大家了!”伤员们都兴奋地点头向“首长”致意。秦基伟派来的人很高兴，向伤病员们挥手致意，然后逐一走向每一位伤病员，握手、询问伤情、安慰、鼓舞士气。在医院领导的带领下，秦基伟派来的人来到肖登良病床前，院长说：“这是肖登良，您们部队，特别是秦军长关心的那位是不是在上甘岭战场上与黄继光、吴三洋一起炸敌人暗堡的人。我们都问过他，但他……”秦基伟军长派来的人握着肖登良的手，有些激动地说：“在上甘岭战场上，是你们用血肉之躯，打败了敌人的进攻，保卫了上甘岭阵地，为我军的胜利做出了贡献，我代表秦军长和彭司令员感谢你们!”一个普通战士能受到军长的特别的关注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肖登良激动得不知所措。接着秦基伟派来的人仔细查看了肖登良身上的伤口，询问起肖登良负伤的情况，肖登良立即意识到“首长”的用意，他想起自己曾是全营出了名的神枪手，是专打机枪的，马上转了个弯说：“首长，我是一三五团的战士，是机枪手，在上甘岭战役中，我也记不起是哪一次争夺阵地时负的伤，当我苏醒过来时，我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就已躺在国内医院里。”秦基伟派来的人又问：“你认识黄继光、吴三洋吗?”他答道：“认识。”秦基伟派来的人又问：“你认识肖德良吗?”肖登良迟疑了一下：“报告首长，我叫肖登良，我不认识肖德良这个人!”秦基伟派来的人仿佛是很惋惜地摇了摇头，再次与肖登良握了握手：“谢谢你，肖登良同志。”

这一切被同病室的志愿军伤病员董万恒排长和姚排长看在眼里，他们都是善于观察更善于分析问题的人，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分析，仿佛从中看出了一点什么，他们笑了笑，却没有开口说话。

首长走后，肖登良继续在吉林省东大医院治疗。在这个医院里，那两位排长与肖登良的伤势都很重，住院的时间也最长，接触多了，两位病友对肖登良的事迹有了一些了解，他俩从种种迹象判断，眼前的肖登良就是与黄继光、吴三洋一起炸敌人暗堡的英雄肖德良。

1953年2月的一天，这天正是中国传统的新春佳节，两位病友与肖登良的病情都有了一定好转，他们怀念在前线牺牲的战友，思念远在四川、河南和山东的亲人。在闲谈中，两位战友无意间听到了肖登良是四川中江县人，与黄继光、吴三洋是同一个县的。他们想起不知是报纸上介绍还是哪位战友或者医务人员说过，黄继光、肖德良、吴三洋是一个县的，上甘岭战役中，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们被派去一起执行炸毁敌人暗堡的任务，三位英雄用生命为我军的胜利打开了道路，可惜的是打扫战场时却没有找到“肖德良”。他们将这些情况联系起来，再把医院领导和秦基伟军长派来的人也很关切地询问肖德良的事联系起来，心中便有了底。董万恒说：“肖登良，你是英雄，全中国人民和朝鲜人民都敬佩你，但是，有一件事你一直没有向别人讲明，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与黄继光、吴三洋联手炸敌人暗堡的肖德良?”肖登良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位战友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和自己分析的情况讲了出来。肖登良见病友说得正确，况且事情已过去几个月了，也就不再隐瞒了，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不要说出去了。”尽管肖登良要病友为自己保密，肖登良的这位病友还是将这一情况向医院做了汇报，医院把有关介绍黄继光、肖德良、吴三洋联手炸敌人暗堡的报纸找出来核对，的确三人都是四川中江县人。

医院立即将找到肖德良的情况向志愿军一三五团作了汇报。肖德良就是肖登良，现在就住在吉林省东大医院。鉴于肖登良的伤情，医院建议给肖登良评定革命伤残等级，再将肖登良转入国内荣誉军人学校休养。部队得知肖登良就是肖德良，还活着，非常高兴，立即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十五军上至军长政委，下至连营首长。此时前线战事吃紧，首长们抽不出时间回国来慰问英雄肖登良。团长张信元对肖登良是否评残一事一时难以决断，便打电话给军部，请求军首长定夺。当时秦基伟军长在前线指挥战斗，未在军部，军部又将电话转给在前线的秦基伟军长。秦军长正在焦急时期，他考虑到前线兵员吃紧，特别是英雄肖登良与黄继光、吴三洋联手炸敌人暗堡的英勇行为令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心惊胆寒的事，他想如果肖登良重返前线，将有利于鼓舞全军将士的士气。肖登良这个使敌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更能使敌人不战而退，他果断地决定：“肖登良不评残，不到荣誉军校，待伤好后，立即返回部队!”然而对于这一切，住在医院里的肖登良是不知道的。

二、重返前线，肖登良受到秦基伟军长的特别接待

在医院里的肖登良盼望着自己的伤势早日痊愈，好再上战场杀敌立功，为牺牲的战友黄继光、吴三洋等报仇。他多次向医生询问，自己已经能在医院里走动了，请求放自己出院上战场。可是医生说，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坚决不让他出院。在医院里，肖登良好不容易又度过了一个月，1953年4月的一天，肖登良已基本康复，他请医院及时联系上前线的事，很快得到批准。

肖登良与其他康复志愿军战士一道乘车到了安东，部队再次对他们进行了健康检查，结果肖登良因身体未彻底康复而被刷了下来，被安排在安东继续休养。在这里，肖登良从十五军战友那里得知，十五军已从上甘岭阵地换防到朝鲜东海岸古南山地区戍边接受新的任务。

肖登良又经过一个月的疗养，1953年5月，部队派人将肖登良接回了在朝鲜的志愿军十五军军部。军长秦基伟等军领导前来迎接，与肖登良拥抱、握手。军长仔仔细细地把肖登良从上到下看了又看，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登良啊，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找到你，我们高兴啊!”说着军长双眼盈满了泪水，一个小小的战士受到军长如此的牵挂和期盼是多么的不容易呀，肖登良同样被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军长，我还活着，美国鬼子打不死我。”

在军部，肖登良受到了军长特别的尊敬，得到特别的待遇。每天，军长和军政委、参谋长、政治部主任等领导一同陪肖登良吃饭。最好的菜，首长都争着夹给肖登良吃，饭后，尽量抽时间与肖登良交谈。特别是秦基伟，爱兵如子，问受伤情况，问战场状况，问家庭情况，晚上还来看一看被子盖好没有。因为军长早上起得早，他做完了有关的事情，专门等着肖登良一起吃早餐，在军长身边肖登良感觉到自己简直就像在父母亲身边，无比温暖。

就在军部，肖登良才得知，军长为了寻找自己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军长秦基伟从红军时期就是一个崇敬英雄，爱兵如子的我军优秀将领。这次，事关全局的上甘岭战役，不仅军长牵挂，就是兵团和志愿军总部首长，国内的毛主席、周总理、朱总司令都十分牵挂。我军打下了上甘岭，就等于赢得了战争的主动权，为最后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打下了上甘岭，我国在国际上说话的语气都要硬朗得多。

为了争夺上甘岭阵地，给整个战役的胜利铺平道路，中国人民志愿军已几次从敌军手中将阵地夺了回来。但是敌人是机械化部队，装备先进，武器杀伤力强，并且是选派的15个国家的精锐部队，与我志愿军争夺朝鲜五圣山上甘岭阵地，阵地在我军手中几次失而复得，情况十分危急。1952年10月20日凌晨，肖登良所在部队在上甘岭战场上与以美国为首的多国军队进行了连续多次的殊死战斗，双方伤亡都十分惨重。阵地上仅剩下我志愿军某部一三五团二营营部通讯员黄继光、连长万福来、营指导员冯义庆、营参谋长张广生、通讯员吴三洋和连部通讯员肖登良了。如不能迅速夺取阵地，我大部队不仅不能夺取胜利，而且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况下，黄继光、肖登良、吴三洋挺身而出，请求参战，要去炸掉敌人的暗堡，为我军前进开路。得到批准后，他们相互配合，黄继光在右，肖登良在左，吴三洋在正面，从三个方向向封锁我军前进道路的敌人的几个暗堡接近。为了迷惑敌人，连长万福来和两位营长分别从几个不同方向交替打着掩护。可是狡猾的敌人，为了防止我军攻击，晚上竟使用起照明弹，每隔三四分钟，就向夜空施放一枚照明弹，将阵地照得如同白昼，这使得黄继光、肖登良、吴三洋向敌人暗堡接近的行动十分困难。敌人发现了三位战士的行动意图，疯狂地向三位战士扫射，三位战士巧妙地利用照明弹停息的两分钟时间向敌人暗堡接近。很快，在炸毁了敌人半山腰的两个暗堡后，山顶上的暗堡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更为疯狂的机枪扫射，前进的道路再次被阻断，更为不幸的是在正面进攻的吴三洋不幸中弹牺牲，黄继光、肖登良也都身负重伤，不省人事。大约半个小时后，黄继光苏醒了过来，他一步步向敌人的暗堡爬去，用自己的胸口堵住了敌人的枪口，为我军打开了前进的道路；而从此却再也没有人知道肖登良到底苏醒过来没有。

黄继光、肖登良、吴三洋三位英雄为我军夺取上甘岭阵地做出了重大贡献，三位英雄的壮举被连营首长看得清清楚楚。后来，一位战地记者采访连营首长，得知了三位英雄的感人事迹，立即写成了文章发表在报纸上，黄继光、肖德良、吴三洋这三个名字立即被全军知晓。可是，由于当时连营首长见肖登良中弹就再也没有苏醒过来，他们都以为肖登良牺牲了，所以，报纸上说三位英雄都已牺牲。人们在为英雄报仇的同时，也在用各种方式悼念着三位英雄。

十五军军长秦基伟得知三位英雄的壮举，也被深深地感动了，他来到上甘岭阵地英雄牺牲的地方，向英雄献花、默哀致敬，他为自己有这样的英勇战友自豪，他叮嘱随军记者和政治部的同志一定要把这三位英雄的事迹向志愿军总部彭德怀司令员和党中央毛主席、周总理、朱总司令汇报，向朝鲜人民的领袖金日成汇报。很快，中朝两国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黄继光、肖德良、吴三洋的英雄事迹。

但是，不知怎么的，军长秦基伟坚信三位英雄并没有全都牺牲，他坚持要弄清楚三位英雄遗体的下落。说来也巧，后来部队只找到黄继光、吴三洋遗体的下落，秦基伟感到奇怪了，这个肖德良的“遗体”到哪去了呢?他相信肖德良一定还活着，他下令在朝鲜战场上寻找，在战地医院和国内志愿军医院的伤病员中寻找。如果肖德良还活着，他一定要见一见在上甘岭阵地上与黄继光、吴三洋联手炸毁敌人暗堡，用鲜血和生命打开我军前进道路的英雄。找来找去，朝鲜的山山水水都找遍了，所有志愿军中都没有找到肖德良这个人。

但是秦基伟不放心，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他派人逐一检查已牺牲的志愿军将士的遗体，又派人去各地志愿军伤病员医院查访，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结果。肖德良到哪里去了呢?秦基伟为此难以入睡，找不到肖德良，我们怎么向他的父母交代。

他要亲自看一看一三五团上甘岭战役中负伤住进医院的战士的名册，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但是，在伤病员的名册中，有一个名字引起了秦基伟的注意，那就是“肖登良”，他叫人先去打听一下肖登良是不是在上甘岭战场上与黄继光、吴三洋一起炸敌人暗堡的人。结果令他失望，但秦基伟不相信肖德良已成为失踪的人，他相信在国内吉林省东大医院治伤的肖登良就是在上甘岭阵地上与黄继光、吴三洋联手炸毁敌人暗堡的英雄。他越想越觉得肖登良就是肖德良，他甚至很想亲自回国去医院见一见那位志愿军伤病员肖登良，但是前线战事吃紧，抽不出身，所以秦基伟在1952年12月便派人来到了吉林省东大医院看望志愿军伤病员，目的主要是为了寻找英雄肖德良而来的。

然而，当秦基伟得知肖登良不是肖德良时，心里始终有个难解的结，他为找不到英雄伤心难过。他说：“找不到肖德良，我死不瞑目。”从此秦基伟失眠了，食欲受到了很大影响，即使指挥打仗也时时挂念着能找到英雄肖德良。他是多么希望英雄肖德良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终于有一天，他接到电话说：“你找的英雄肖德良还活着，他就是在国内东大医院治伤的肖登良。”秦基伟异常高兴，叮嘱医院一定要精心治疗，争取英雄早日康复，重返战场。

得知军长寻找自己的经过，肖登良被深深地感动了。

在朝鲜的我志愿军十五军军部，秦基伟还告知，部队已在上甘岭阵地黄继光牺牲处隆重召开了黄继光、肖德良、吴三洋三位烈士的追悼会，全军将士正以三位英雄为榜样，发扬不怕牺牲，坚强勇敢的精神和国际主义精神，坚决彻底地消灭侵略朝鲜的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为保家卫国，维护世界和平而奋勇战斗。

肖登良坚决要求立即返回前线打击侵略者，他请求首长给自己分配任务，秦基伟乐呵呵地说：“不要慌嘛，任务有的是!”军长要肖登良好好休息儿天，观察伤病情况，再作打算。然而就在观察伤病期间，秦基伟责备起肖登良来了。

在一次交谈中，秦基伟说：“肖登良啊，我这个人要批评人了，今天要批评的人就是你。你说，几个月前，我们专门派人到东大医院来找你，你怎么说不是肖德良呢?”肖登良见军长有些生气的样子，只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军长，军长听后，好久都没有说话，相反的，他更加敬佩自己的战友，多好的战士啊!不争名不争功，战场上宁愿牺牲自己，也不给部队丢脸，立了功宁愿隐姓埋名，甘当无名英雄，也决不张扬自己。秦基伟站了起来，严肃地举起了并拢五指的右手，举到齐眉处，端端正正地向肖登良敬了一个军礼。一个普通的战士得到军长专门向自己致庄重而又崇敬的军礼，这是多么崇高的奖赏和荣誉啊!肖登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他更加敬佩自己的军长。他向军长表示：“返回战场，保家卫国，再立新功，决不给志愿军丢脸。”秦基伟很是高兴。

作为军长，秦基伟不仅关心战士的政治思想状况和军事技术，更关心战士的家庭与婚姻，像肖登良这样受伤的英雄，军长为他考虑得更多。

一天，秦军长问：“登良啊，你今年多大啦?”

“军长，我今年23岁了。”

“在家里结婚没有?”

“我们家贫穷，世世代代都是穷苦人家，现在还没有找到未婚妻呢，更不用说结婚了。”

“等打完了仗，找一位好姑娘做妻子，好好照顾你。”

肖登良的脸一下子红了，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军长，像我这样的人，身体残疾，家里又穷，谁肯嫁给我呢。”他叹了一口气，说：“要找个姑娘做妻子来照顾我一生，难啊!”

军长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很关切地说：“登良啊，你是英雄，全国人民敬重的上甘岭大英雄，如果今后找不到姑娘做伴，我这个军长帮你找!”

肖登良更不好意思了，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好久他才抬起头来，说：“这件事情，我作为一个普通的士兵咋好麻烦军长操心呢!”

“放心吧!这事我会为你考虑的。虽然我已接到了回国的命令，但是，我不会把这件事忘记的。”

几天之后，肖登良的身体并无不良反映，说明他的伤已经痊愈，肖登良要返回前线了。秦基伟特别安排了一名警卫员护送肖登良，他还把自己的白色战马送给肖登良骑。临别，秦基伟握着肖登良的手使劲地摇了摇，并说：“我们等待着你从前线传来的好消息。”军长和士兵相互敬了礼，肖登良骑上军长的战马上战场去了。军长站在军部外的山坳里，目送英雄肖登良骑着战马，越走越远，直至看不见为止。

三、20年后，肖登良早已转业回到家乡，秦基伟将军带兵拉练，专门去拜访英雄

1973年11月上旬的一天，住在医院里的肖登良，见县镇有关领导和几位身穿军装的人来了，其中一位军人见了他就问：“您就是肖登良同志吧?”

肖登良感到有些吃惊，说：“对，我就是肖登良，找我有什么事吗?”那位军人说：“可找到您了，秦司令员昨晚带队行军拉练到了中江县，他派人到处找您，他要见一见您这位上甘岭英雄。”

肖登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问道：“你说什么?请再说一遍。”这位军人把秦基伟来看望肖登良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肖登良。

原来，已是成都军区司令员的秦基伟带部队行军拉练，昨晚到了与中江县毗邻的金堂县淮口镇境内已是晚上9点多钟了，他立即派人四处打听寻找肖登良。可打听了好几户农家，都说不知道，秦司令员立即来到中江县人民武装部，在武装部政委李田水和县委书记王德力处，他才得知肖登良在冯店供销社工作。秦司令员准备赶往冯店供销社来看肖登良，又得知肖登良没住在供销社内，是住在一个更偏僻的小山村里，且道路相当难走。为了首长的安全，县委和武装部的同志都劝司令员放弃晚上去看望上甘岭英雄肖登良的打算。秦司令员准备让司机开车去将肖登良接到县上见面，但电话打到冯店镇政府，才得知肖登良正住院治病，而中江县城与冯店又不通公路，不能前往。秦司令员考虑到第二天部队还要行军，次日一早就要离开中江和金堂境地，他带着遗憾命令警卫人员同武装部的同志次日去看望肖登良，转达他对肖登良的问候。

几位军人送上了秦司令员的礼品，说：“秦司令员常对我们谈起上甘岭的故事，他特别为您不图功、不图名的英雄行为感动。”

没想到在冯店医院里，肖登良从这些军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老首长，几年前曾被下放到湖南某农场劳动，是最近才恢复工作，被调到成都军区任司令员的，他身体不好，需要调养。听到这里肖登良的内心受到很大震动，怎么秦司令员也会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他对秦司令员充满了无限的敬佩和感激，心里也有许多不解和疑惑。

几位军人代表秦基伟司令员详细了解了肖登良转业后的情况，说：“秦司令员对您安家没有，生活过得怎么样都很牵挂。秦司令员知道不少昔日的英雄人物，回到地方就受批斗、挨整，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有相当一部分人连家都没有安成，心里很难过。他不知自己的战士肖登良的婚姻是否解决好了，生活怎样，所以特意让我们来看英雄。”

军人们得知肖登良早已与三台县的一位叫何元珍的姑娘结婚安家，现在已有四个子女时，说：“英雄的婚姻解决好了，我们司令员埋藏在心里的愿望也就了了。”接着，又说，“您的情况，我们回去，一定向司令员汇报。”最后，这几位军人告诉肖登良：“秦司令员请您有时间，到成都军区来做客，到时候一定要带着老婆和孩子!”

去见秦基伟司令员，这是自己做梦也想的事呀，肖登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有好多话要向秦司令员说啊，肖登良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

其实，在前不久，肖登良从收音机里得知自己的老首长秦基伟已经在自己所在的四川省任成都军区司令员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想念首长秦基伟，心里有好多话要向首长说啊。特别是自己前几年被无端地扣上“三老会”的帽子，受到迫害打击，子女上学在同学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自己想不通啊，他就给秦基伟写了一封信，希望能见一见老首长。很快，秦基伟亲笔给肖登良回了一封信，信中说，我们行军拉练时，我会到中江来看你的。想不到，老首长真的来看我来了。虽然这次自己没能见到老首长。但老首长有这份心意，自己就足够了。首长工作那么忙，我怎能去打扰他老人家呢，这次，老首长没有见到自己，就派战士来看我，并且对我这么关心，还要我去成都到首长那里作客。老首长啊，您真是战士的贴心人啊!

秦基伟派来的人临走时说：“首长等着您到成都作客，千万不要辜负了司令员的一片心意啊!”听到这句话，肖登良感动得简直要流泪了。

四、肖登良一家在成都见到了秦基伟司令员

当肖登良准备去成都见自己的老首长时，他犹豫了，首长工作那么忙，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他老人家呢?但是老首长派来的人再三说了一定要去成都见一见，我不能不去呀，最后他决定还是要去见一见秦司令。

1973年11月23日，肖登良与妻子何元珍带着4岁的女儿肖东梅和1岁多的小女儿肖利琼，一家人穿着一新，来到成都北较场的成都军区机关去见自己的老首长秦基伟司令员。

在军区大门口，值班站岗的战士见穿着朴素、皮肤黑黄的肖登良一行，将其拦住了。肖登良向站岗的战士说明来意，战士不相信，说首长不在，叫肖登良回去。这时，肖登良将秦基伟给自己的信拿出来，他们才相信，立即打电话与秦基伟的秘书联系。大约10多分钟后，里面来了电话，请值班警卫战士将来人带进去。

在警卫战士的带领下，肖登良一家拐过几个弯，便来到了一座大房子前，门前依然有持枪站岗的战士。他们进到一个大约30多平米的房间，房间里有沙发、茶几，茶几上还摆着各种水果，墙壁上挂有巨幅字画，很像一个客厅。警卫战士说：“首长吩咐了，请你们在这里歇一会儿。”

肖登良一家在沙发上坐下后，大约等了几分钟时间，从这间房子的后面走出来一位身着军装的老人，他一出来就问，您就是肖登良吗?还未等这位老人说完，肖登良早就认出来了，这正是自己的老首长秦基伟司令员。他立即起身上前与老首长握手，说：“首长，我是肖登良，自从在朝鲜一别，20年了，我们退伍的老战士都想念您老人家呀。”秦基伟紧紧握住肖登良的手说：“是呀，20年没有见面了，我也想念你们呀!我每到一个地方，都尽量要去看一看当年的战士和英雄模范。”肖登良激动得眼眶有些湿润了，秦基伟见肖登良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立即请他坐下，然后走向何元珍。秦基伟与何元珍握手，说：“您是肖登良的爱人吧?很好，很好，您看得起我们的战士，了不起呀，肖登良在战场上负了伤，多亏了您的照顾啊。”何元珍也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住地点头、微笑，以示对首长的感激和尊敬。接着，秦基伟又抱起4岁的肖东梅亲了亲，乐呵呵地说：“孩子聪明，将来一定有出息。”肖东梅眨巴着大眼睛，说：“秦司令员好!”一句话，把秦基伟说得更高兴了：“英雄的女儿就是聪明。”

待大家坐定后，秦基伟亲自拿起水果刀给肖登良一家每人削了一个苹果，肖登良见了实在是有些难为情。他们边吃苹果边闲谈家庭情况，秦基伟趁肖登良吃苹果的机会又起身沏茶，端到肖登良夫妇面前。待肖登良和何元珍吃完苹果后，秦基伟说：“我呀!现在记性不太好!怎么忘了给你们吃糖了。”他立即叫道：“把那盒糖端出来!”很快，从刚才司令员出来的地方，一个战士双手端着一盒糖来到肖登良面前，放在茶几上，然后离开。几分钟后秦基伟见肖登良一家都没有去拿糖吃，就说：“登良啊，到我这里来还客什么气嘛，快吃糖果。”肖登良知道这糖果是中央首长和部队高级领导才能配给的糖果，他更不愿吃了，他要把这些东西留给首长。秦基伟见到这个情景，立即双手给肖登良抓了一捧，又给何元珍抓了一捧，还给肖东梅塞满了口袋，说：“上甘岭英雄来了，我拿点糖果出来招待，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当年，要不是你们在战场上舍身忘死地打击敌人，朝鲜战争将是另一种情形。如果上甘岭没打下来，那将会给我军带来更为严重的损失，我们在国际上就很难提高地位，就很难在国际上树立我党我军的威信，更难说清朝鲜战争还要打多少年，想起那些在朝鲜牺牲的战士，我的心无时无刻不被他们的事迹感动着。我对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志愿军老战士，充满了无限的敬佩和感激之情，见一见你们这些英雄，也是我的心愿嘛。”

说说笑笑中，肖登良也不再紧张了，他把自己埋藏在心里，早就想说的话向首长诉说：“首长，我们有很多事想不通，一直想找机会跟您说说，可是，也不知道您在哪里工作。前不久，我从收音机里得知您到成都任司令员，所以我就写信跟您联系，希望能与您谈谈。您回信说，您会在带兵野营拉练时，到中江来看望我。没想到，您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中江因特殊原因没有见面，就派人来看我，叫我一定到成都来作客，今天我们来了，老首长这么客气地对待我们，我们还真有些别扭。”

“没什么，直接说，我早就有这个计划，想找个机会听听老战士、老英雄的心里话了。所以，我每到一处，大都要去看看回乡的或者下地方的老战士。这个也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嘛。”

“好!”肖登良说：“1962年，我是响应周总理‘十万干部下农村’的号召，回乡支援新农村建设的，怎么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我们这些人就成了什么‘三老会’成员了呢?说我喜欢与德阳的几位老红军接触，好像与老红军接触就是坏分子，‘三老会’就是反革命。我与他们评理，他们就以学习为由，将我关到县委党校学习，学习期间不许离开党校半步，就连家里人来看我，都不准。说是学习呢，又不准看报纸，我带去听新闻的收音机也给收缴了。其实在党校学习的东西，是他们搞的别人的材料，或者别人整我的材料。明明没有的事，却要强迫我承认，真是荒唐。更为可笑的事是，听他们念完一个材料后，就要我检查错误、交代问题，还要写出自己所犯的‘罪行’，弄得人不知该怎么过。”

肖登良喝了一口茶，接着说：“6年前，闹派性闹得很凶，今天批斗这个，明天整打那个，在中江，有一次两派火拼起来，打死了80多个人；还有一次，我得知造反派要整死英雄吴三洋的妹弟文同祥，理由是文同祥不参加他们的帮派斗争，就是反革命。我就想方设法保护文同祥，我找到县武装部的领导和黄继光的母亲，一起去放了第二天准备被整死的文同祥，后来他们就把气往我身上发，说我是反革命，要批斗我，要抓我游街，我真是想不通啊。而且，我的儿子读书也受到极大的影响，造反派要我的家人与我划清界限，不准与我说话，揭露我的‘罪行’……”肖登良一口气说了好多自己受的委屈和心中对一些事情的不满。

秦基伟听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说：“登良啊，您说的这些事情根源在上面，像林彪一伙人，他们不整忠于革命、忠于党、忠于毛主席的人，他们的阴谋怎么会暴露嘛?好在党中央毛主席在前年9月13日彻底粉碎了林彪反革命集团的阴谋，否则，恐怕我也很难复出恢复军职，今天也就很难在这里见到你们了。”说起这些事，秦基伟显然对林彪一伙人的倒行逆施、残害忠良的行径感到无比愤恨，他说：“上自中央，下自地方，还有很多忠于党、忠于人民的干部群众受到打击迫害，不少党的优秀儿女已经含冤离开了人世间，这真是党和国家的悲哀啊。”

说到这些，秦基伟很是动容，眼眶里噙着泪水，好几分钟说不出话来，肖登良见了，自知不该说这些令司令员伤感的事，司令员也是受了严重迫害的老干部，刚刚才恢复工作，应该说些高兴的事才对。肖登良有些自责地说：“首长，真是对不起，我来没有让您老人家高兴，反到让您伤心起来，我们不说这些了，换个话题吧!”

秦基伟完全沉浸在自己受迫害的回忆之中，他说：“登良啊，林彪一伙人整贺龙元帅，已经整死了，又说我是贺龙分子，把我弄到湖南西湖农场，进行劳动改造，住在低矮潮湿的破茅草房子里，这些我倒不怕。战争年代，比这个更艰苦，我们都过来了，我想不通的是，他们把我秘密押送到湖南西湖农场，老婆孩子又被安排到别的地方劳动改造，还要他们揭发我的罪行。我们没有节假日，不准听收音机，不准看报纸，林彪被粉碎后的第三个年头，我们一家人才得以团聚。是邓小平的复出和恢复职位，才使我秦基伟得以解放出来。”

接着，秦基伟说：“在西湖农场，每月只有15元的生活费，怎么也不够吃，就别说购买其他用品了。在那里，军衣破了自己补，衣服脏了自己洗，我看见那些监视我们劳动的新战士不会洗衣服，我就主动帮他们洗。我们的劳动量非常大，生活却非常的差，常常是吃不饱肚子，人饿得骨瘦如柴。到我离开劳动农场时，体重下降了15公斤。”

秦基伟又说：“在劳动农场，我帮战士洗衣服的行为感动了保卫战士。有些战士小声地告诉我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别累坏了身体。他们也自己洗衣服，尽管洗不干净，有人不愿让我帮忙，我还是坚持要为战士服务。有一位战士见我身体很差，为我担心，利用休假时间上街悄悄买了一些药品和几个煮熟的鸡蛋，待我拉着板车经过他值班站岗的门口时，将鸡蛋塞进了我的衣兜里；下一次他值班时，又将药品给了我。不巧，后来有人揭发了这件事，这位战士被抓起来关了半年。你说，林彪一伙还有没有天地良心?”

秦基伟用手绢擦拭了眼角的泪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在西湖农场劳动改造期间，累出了一身的病，他们那些人居然不让治，我据理力争，否则就死在西湖农场了。登良啊，我复出不到半年，身体还未恢复呢!”

他安慰肖登良说：“我们应该想得通，中国有句古话：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林彪一伙怎么样，不是得到报应了吗?邓小平复出了，我们的国家、军队和人民都有希望了。我们这些人呀，尤其需要保护好身体，像您，曾经在战场上负过伤，失血过多，不养好身体不行啊。”

秦基伟说：“到成都军区总医院去治疗，去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跟医院说一说。”秦基伟在茶几下面拿出了纸和笔，立即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给了肖登良，并说，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的秘书打电话。

正说着，警卫人员来告知：“首长，12点了，该开饭了!”

秦基伟热情地邀请肖登良一家人去餐厅进餐。

在隔壁的首长餐厅里，一桌丰盛的饭菜已经准备就绪，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秦基伟与肖登良一家共进午餐，秦基伟不断地给肖登良一家人夹菜，说：“在农村里，您的负担重、生活差，吃点营养的东西，补补身体。”首长这么热情，肖登良十分感动。

正吃着，秦基伟又叫警卫人员将营养汤端出来。很快，警卫人员端来了一大钵营养汤，放在秦基伟面前，秦基伟立即将营养汤端到了肖登良的面前，说：“喝喝这个汤，它对补养身体有好处!”说着，将汤舀到了肖登良的碗里，叫肖登良喝下，肖登良心想，这是什么汤呀，白白的，里面有些葱花一样的东西，怎么这么香?他端起首长给自己舀的汤，喝了一口，不仅香气爽口，好像自己的病都好了一半。秦基伟笑着说：“这汤还好喝吧?”

“好喝，好喝，的确是好东西。”秦基伟马上又给肖登良的妻子何元珍和女儿肖东梅舀了营养汤，叫他们也喝一点。最后，秦基伟说：“登良啊，我要命令你把这钵营养汤喝了。”肖登良不好意思地推辞说：“首长，请您多喝点吧!”秦基伟说：“你的身体比我的身体还差，你应该补一补身体才对，喝到这样的汤不容易，你就多喝点。至于我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做了司令员，有人会照顾我的。”

秦司令员的这个营养汤的确好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肖登良的病都没有犯，身体也好了许多。他猜想，这汤肯定是专家专门为首长恢复身体健康，特别配制的药汤。这汤，肖登良一直铭记在心，同时也将秦司令员的关怀永远铭记在心。

饭后，秦基伟又与肖登良闲谈了当年上甘岭战场的事和战友们的情况，以及原十五军在湖北被改编为空军的一些情况。最后，秦基伟问肖登良，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解决的?肖登良明明有许多事情需要解决，但首长对自己这么好，他知道首长工作很忙，身体又没有完全得到恢复，他不愿打扰首长，就说：“没什么事要办，只要见到首长，就行了。”

下午3点钟，秦基伟还要到某部开会，他说：“登良，你们来了，我就高兴，在这里住几天，我晚上再来陪你们。”肖登良不便给首长增加麻烦，说：“我只请了一天的假，今天还得赶回去。早上就把车票买好了，今天一定要赶回去。”

何元珍也赶忙打圆场说：“家里还喂有鸡鸭、猪狗，我们不回去，是要饿得翻圈的，我们得赶快回去喂它们，别把畜生饿死了。”

秦基伟同意了：“既然这样，我只有带着遗憾同意你们回去。不过，不要忘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今后，一定要多联系!”接着，他请司机用自己的小车送肖登良一家到成都城北客运中心搭上回家的汽车。

五、国防部长秦基伟请肖登良到部队调查情况

1992年，肖登良应国防部长秦基伟的邀请，去北京见面，询问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并布置了一项特殊的任务，要肖登良协助完成。

说实在的，肖登良也很想念自己的老首长啊，1973年在成都见面后，近20年了。在四川农村，肖登良依旧过着贫穷的生活，一家大小好几口人住在乡村里低矮破旧的房子里。如今人也老了，身体也越来越差，行动使不起来劲，走路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而且没钱看病。身体的虚弱和生活的艰难，使他有了伤感，有时，泪水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老年人容易回忆往事，许多时候，强打着精神干活的肖登良放下活儿，当年在朝鲜上甘岭战场上战斗的情景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眼前。特别是老首长秦基伟关心自己的事更容易引起他对老首长的思念。每当想起这些，他对老首长就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他从内心里祝愿老首长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这次，既然老首长邀请，我无论如何也要去见一见，但是怎样去见老首长呢?他很矛盾，终于想到了家乡的特产——中江挂面，他要给老首长送上一些上好的中江挂面，让老首长亲口尝一尝自己家乡的特产。

5月23日，肖登良穿上了崭新的西服。他想，自己的老首长已是国防部长了，这次去不能穿得太差，否则首长见了会伤心的。他向别人借了几百元钱，先花了几十元买了一套西装和领带。他一个人从成都上火车，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一直乘到北京西客站，下车就给总参的一个战友袁绍模打了电话。老朋友立即开车到西客站将他接到了总参招待所，先将其安排住下，然后再想办法与国防部长秦基伟的秘书联系。

当时，作为国防部长的秦基伟工作实在是太忙了，面对纷繁复杂的国际国内形势和军队现代化信息化建设，他要同江泽民、杨尚昆、刘华清等领导人处理许许多多的大事情。每天他的时间都安排得紧紧的，要抽出时间来接待来访者或者亲朋好友，简直是太难了。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国家和军队的重要领导同志，却还抽出时间来关心他的战士和当年的英雄——如今的贫困人员。他们远在偏僻的乡村，生活还好吗，吃不吃得饱肚子，穿不穿得暖和，房屋是不是漏雨?这些人是党和国家的功臣，然而，当国家安宁、人民奔小康的时候，他们默默无闻地回到一贫如洗的乡村，过着与世无争的艰难生活。如今政策好了但人也老了，他们还能做什么大事呢?作为老首长的秦基伟，对他们放心不下啊。是啊，群众事情无小事，群众的事就是党的事、国家的事、我们共产党干部的事。所以，秦基伟想到了包括上甘岭英雄肖登良在内的许多生活在贫困线上的老军人、老英雄。肖登良理所当然地得到老首长的关心和牵挂，在自己有生之年，见一见他们，为他们解决一些实际困难，是自己多年的心愿，也是党的心愿。

经与秦基伟的秘书联系，秘书说，你们来得太不巧了，秦部长这些天太忙，特别是聂荣臻副主席刚刚去世，他要协助处理许多事情，还要陪同外宾参观，交流国际上国防建设的经验……他的工作日程已经安排到10多天以后了，不过秘书说他会立即向秦部长汇报，请等候回话。

5月28日晚上，秦基伟的秘书打来电话对肖登良说：“请您明天早上7点钟准时到国防部大院，首长见您。首长问你们有没有车?”肖登良说总参有车，请秘书放心。

第二天一早，肖登良带上四川中江挂面，同战友袁绍模乘车去约定的地点，他们来到国防部接待室门前，有哨兵列队站岗，经向哨兵询问，先按门铃，进入里面，在哨兵的带领下，来到会客厅。

会客厅里，满头花发的秦基伟部长，早已等候在那里了。肖登良见到首长，快步走上前去将四川中江挂面送给老首长，同老首长握手。几句寒暄之后，他们都坐了下来，秦基伟首先说：“登良啊，你算一算，我们是20年见一次面啦，我有许多时候都会想起你们这些舍身忘死、保家卫国的英雄来，我也已是快80岁的人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到马克思那里去报到了!在我有生之年看一看你们，我的心里也愉快一些啊。”

肖登良说：“老首长呀，我们在基层的老兵，同样时刻想念着您老人家啊!您如今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有这么健康的身体，一定能活到108岁。老首长长寿，是国家和军队的福份呀，是老兵们的福气呀!”

一席话，把秦基伟说得大笑起来，他接着说，：“是什么时候变得会开玩笑!”话说到这里，秦基伟仿佛觉得少了什么似的，他把话锋一转，问：“哎，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怎么说呢，生活在农村里，上一趟北京不容易，需要几百元钱啊，肖登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再支付一个人的车旅费。他对老首长说：“妻子在家里，还要做许多许多的事情，她抽不开身啊。19年前，在成都见到您，我妻子就说秦司令是位好将军、好领导，她也常常在乡亲们面前夸秦司令好。这次，她的确是家里活忙没法来。”

“啊，对了，你呀，你是大男子主义，把何元珍丢在家里干活，自己跑到北京来了。不行呀，登良，有空，也要带老伴出去走走。我想，你们也该是60多岁的人了。农村艰苦，要注意营养和休息，锻炼更是必要的。”秦基伟的话，肖登良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说对。

秦基伟又问：“当地政府怎样，关心不关心老战士、老英雄?”

本来嘛，这些年大抓经济建设，政府对英雄模范还忙不过来，哪有过多的精力和经费给贫困老兵投入更多的照顾，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肖登良想没有必要把地方上的事说出来让老首长操心，毕竟秦基伟已快80岁了，身为国防部长，本来事情就多，哪还有时间和精力来关心这些事呢?无论如何不能给老首长添麻烦了。他说：“地方政府还可以，每年都要来慰问。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去找他们。”

秦基伟关心的就是这些，他听肖登良这么一说，对地方政府还比较满意，说：“许多地方，下到农村的英雄的衣食住行很难得到落实，他们几十年一直生活在贫困线上，我曾经见到过他们的生活状况，实在是让人心酸落泪呀，我再不关心他们，恐怕很难找到机会了，你们那里能做到关心英雄模范，我心里的石头也就落地了。”话虽这么说，但秦基伟似乎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又问：“你的住房解决得怎么样?”

“老首长，我有一点老祖业房子，现在还在继续住。”肖登良不愿过多地谈自己的困难，其实他自己住的地方，是不通公路的农村破屋，多年失修，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老天一下雨就得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桶桶盆盆拿出来接雨水，否则家里就成了秧田。

秦基伟好像感觉到这么个农村来的人，怎么就什么都比较圆满呢?他反而不相信肖登良的话了，于是又一次问肖登良：“当年，是你们流血牺牲换来今天的和平日子，党和政府为你们解决一些实际困难也是应该的，你现在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们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困难没有!在有生之年，能上北京来见一见老首长，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今天见到了秦部长，我肖登良已相当满足了。我们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秦部长长寿，活到四川的世界长寿老人彭祖那么大的岁数!”肖登良说。实际上，他的困难多着呢，自己和老伴都已身患重病，无钱去技术条件好的医院治疗，平时只好扯些草药治病；几个儿女的工作也还成问题，靠红薯加泡菜度日。

秦基伟见肖登良“确实”不需要解决什么困难，就说：“作为英雄人物，应该回部队去看一看，不知道你回去过没有?”

“近些年没有去，1964年去过。”肖登良实话实说。

“18年了，你还没去过，是不是和老部队没有感情?我说登良呀，还是要回老部队看一看嘛，老首长都走完了，最容易听到战士们的话。以前我们的战士在战场上能战胜帝国主义，打败敌人，现在的战士是怎么样，我们这些人是难以弄清楚的。登良你说，我问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肖登良当然明白首长的意思，首长是关心军队建设，关心基层部队现在的情况。这时，肖登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来，首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说明首长心系官兵，作为国防部长，通过多种渠道了解部队实际情况，是对党负责，对国家负责，对军队负责，自己有必要将了解到的某些部队个别基层干部不讲民主、不与战士进行思想沟通，做事武断、军阀作风严重的事情向国防部长讲一讲，以便改进官兵关系，树立军人形象。他说：“某个部队，有一个战士，表现好，军事训练也不错，但是未婚妻来部队看他，基层干部硬是强迫人家不许见面，将其送走。之后，这些人还把这个战士作为典型，大会批、小会说，要全连战士引以为戒，叫其写检讨，罚站在烈日下暴晒，这位战士因忍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最后悬梁自尽了，奇怪的是，那位干部不但没受到处分，反而接连不断地评先进、受表彰。下面的战士没有一个敢说一个‘不’字。这些人与我们当年做连干部相比，简直是不可想像的，我们那时的官兵关系是相当融洽的，听说现在部队中也存在有不正之风的现象啊。”

秦基伟部长认真地听着肖登良的介绍，态度十分严肃。

肖登良继续说：“现在，我们在地方上也能看到一些战士衣冠不整、吊儿郎当的。在战士中，偷拿抢骗的事不是没有，欺负别人，与老百姓打架斗殴的事也时有发生，更有一些战士和干部，休假就换一身老百姓的衣服进娱乐场所去，做一些与军人身份十分不相称的事情，严重影响了部队和军人的形象，老百姓意见大着呢!”肖登良越说越动情。

秦基伟越听越严肃，他对肖登良说：“部队中，老同志转业走了，新同志进来，近些年来社会上一些不良风气对部队的影响确实不小，新战士学习少，出现这些事情是难免的，不过，你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部队存在的实际情况，这有利于我们抓部队建设时，做到有针对性地工作。所以说呀，我今天请你来，就是要请你为部队建设反映基层的情况，我们在上面是听不到战士的声音的，即使我们去基层，见到的也是层层防卫，岗哨满军营，听到的是歌声，是成绩，是颂歌，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些表面现象，我们根本听不到、看不到实际情况。我请你去部队看看，我们的部队是不是还保持过去的作风，有没有乱来的，官兵关系还是不是和当年一个样?我给武汉空降兵部队(原十五军部队，现在已改为陆军航空兵部队)的朱永清政委讲一下，你去部队，都不设任何障碍，去连队、去旅部，层层都去看看，看有没有罚战士站的、罚战士晒大太阳的情况……”

对老首长派给的任务，肖登良欣然应许。

正在这时，秘书过来报告，迎接外宾的事情已准备就绪，外宾已经快要到场了，请秦部长到场。秦基伟立即对肖登良说：“登良，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三个外事活动，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的秘书联系，也可以跟朱政委联系，我和朱政委会尽力帮助你的。在北京多住些天，看看我们的新北京，待我忙完了公务，请你到我家里去作客。”但是，肖登良不愿给老首长添麻烦，说：“见到老首长，已是很幸福的事情了，您家里，我就不去了，老首长年事已高，工作这么忙，还在为国防事业操心，要注意保重身体啊!”

“是呀，我早就想退下来休息了，可是中央没有批准，只好再干一干。”老首长秦基伟也考虑得很周到，他说：“咱们的情谊已有几十年了，可惜的是还没有留下一张合影的照片，咱们今天就合一张影，留着纪念吧，袁绍模也参加!”根据秦部长的提议，肖登良与自己的老首长在会客厅外面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照了一张照片。照片上，阳光明媚、清风徐徐，秦基伟部长心情舒畅、面带微笑，肖登良却慌了手脚，他一生很少照相，他与秦部长在一起合影，显得有些激动和拘谨，袁绍模和肖登良分别站在秦部长的左右。最后老首长向英雄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然后握手告别。

话说刚才秦部长提到的武汉部队的朱永清政委，肖登良始终记不起来了，但这个朱永清的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在回来的路上，肖登良一直在努力地寻找脑海中的记忆，但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他不知道自己认不认识朱永清。

在老战友袁绍模的邀请下，肖登良在总参住了下来，没想到第二天，武汉军区空降兵部队政委朱永清就打电话到解放军总参谋部，再转肖登良住的房间，与肖登良通上了电话。朱政委在电话里称肖登良是“老首长”，弄得肖登良不知是怎么回事，经肖登良再三询问，才知道这个朱永清是当年自己手下的一名战士。朱永清与自己的老首长通话，非常激动和兴奋，他正式邀请当年的上甘岭英雄肖登良到部队参观、指导工作。

肖登良乘坐南下的列车直往武汉，在武汉火车站乘坐朱永清政委派来接他的车，直接前往自己原来的部队。

在这里，肖登良被作为上宾受到部队的热情接待，应朱政委的邀请，他给部队作上甘岭战役的报告，参观部队荣誉室，观看战士军事训练，与战士们交流思想。他深入基层，与战士们谈心，了解战士疾苦。他看到部队抓思想政治工作抓得好，抓黄继光教育抓得好。连里面还有一张床铺，是给黄继光的，连里、排里、班里点名，都要点黄继光的名，当一点到黄继光的名字时，全体战士都异口同声地回答“到”。连队为黄继光塑了一尊铜像作为纪念，肖登良看到，连队有了任务，战士们都争着把黄继光的铜像背去，放在旁边，战士们用黄继光精神鼓舞自己战胜困难，完成任务。肖登良见到这些，很满意，他及时向秦部长作了汇报。

很快，回到四川老家的肖登良就收到了秦基伟的秘书从北京寄来的照片。肖登良如获至宝，常拿出来看看，每当看到秦部长和自己合影的照片，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老首长来。他向乡亲们讲秦基伟指挥战斗的故事，讲秦基伟关心战士的故事，讲秦基伟与英雄人物的故事，更讲秦基伟与自己的故事。

这张照片是秦部长的秘书小蔡帮忙照的，这是多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张共和国将军与上甘岭英雄的照片啊，乡亲们好羡慕啊，自己的邻居被国防部长秦基伟将军视为上宾，还合影留念。

六、朱永清将军接受秦基伟嘱托照顾上甘岭英雄

从北京回到老家耕种土地的上甘岭英雄肖登良默默无闻地重复过着贫困的日子。

1997年2月2日，受全军爱戴的将军，国防部长、中央军委委员、国务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央政治局委员秦基伟在邓小平逝世前17天离开了人世。

得知噩耗的肖登良悲痛欲绝，他久久地凝望北方，沉浸在对老首长的深深回忆之中。自己与秦部长见面后还不到5年，他老人家就离开了我们。肖登良耳边清晰地回响起秦基伟部长的话语：“登良啊，我也已是快80岁的人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到马克思那里去报到了!在我有生之年看一看你们，我的心里也愉快一些啊。”

“你再不来，我就要到马克思那里去报到了。”秦部长仿佛有预感，他在有生之年，一定要见一见上甘岭战役的英雄肖登良，他虽然身居高位，但他平易近人、体贴战士，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肖登良的生活状况。虽然，在1992年见面时，肖登良再三说没有困难，但细心的将军还是从英雄瘦弱的身体及肤色皱纹、语气神态和穿着打扮中判断出英雄日子的艰难。将军失眠了，为了照顾英雄的生活，将军同中央军委领导们商量决定：调武汉空降兵部队政委朱永清到成都任空军政委，以便有机会抽时间代自己完成照顾英雄的愿望。当然，对于这些事情，生活在四川农村的肖登良是不知道的。

这天，老英雄肖登良特地买了一瓶酒，准备了几个菜，他给秦部长安了灵位，摆上碗筷，并为秦部长斟满酒。他泪如雨下，为老部长敬酒，请老部长“吃”自己亲手制作的家乡菜……肖登良用这种方式怀念老将军，寄托哀思，表达自己对老首长的尊敬。接连几天，他都站在小山丘上凝望着北方泪流满面，不管天气有多么寒冷，寒风刮得人多么难受，他都久久不愿离去。

秦基伟去了，由于思念，肖登良本来就欠佳的身体更为消瘦，一病不起，茶饭不思，整天都泪盈盈的，家里人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伤悲，如此动过感情。即使是春节期间，他也是沉浸在深深地对老首长去世的悲痛之中。

过年后，待天气暖和一点了，家里人将他送到成都治疗。在成都，老英雄肖登良在儿女的搀扶下，搭乘市内公交汽车。一上汽车，立即就有车上乘车的军人站起来让座，病中的他感到奇怪了，怎么以前与群众在汽车上争座位的军人，一下子对老弱病残客气了呢?不仅如此，在成都治病期间，肖登良见到的军人都军容整齐，说话文明礼貌，跟过去大不一样。他想，是不是上次自己向秦部长反映了基层军人的情况，军委下大力气整顿军容、军纪了呢?

在医院里，恰好住在同病房一起治病的就有一位姓李的军人，从与这位军人的闲谈中，肖登良得知：这几年，中央军委对军人形象教育和军风、军纪建设抓得厉害，抓得到位，全军对违犯军纪、军规的人进行了严肃的处理，有的被撤职，有的被通报批评。这次军队重塑官兵良好形象运动不仅雷声大，而且雨也下得大，收到的效果是明显的，老百姓对军人的看法已有了改变。

即使是在肖登良的病好后，也再没有听说军人进娱乐场所找小姐的事了。回到家里，他打电话向在总参的老战友袁绍模询问，证实了中央军委的大动作。袁绍模告诉肖登良，上次跟秦部长反映的因为未婚妻的事要战士在烈日下罚站而逼死战士的那名连长已经查出来了，被撤职退回原籍了。得知这些情况，肖登良对秦部长雷厉风行、坚决果断，抓军人形象建设的事更加敬佩。袁绍模还告诉肖登良：“全军正在贯彻军委主席江泽民的四句话要求严格治军，成效突出。江主席的四句话是‘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保障有力’，国家花大力气补充军队经费开支的不足，坚决杜绝军人参与经商办企业，把军队建设成一支‘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打得赢，不变质’的‘威武之师，文明之师’。部队正规化、现代化、信息化建设正在加速进行，官兵正在为适应现代战争的需要努力学习现代军事信息技术。部队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转变。”得知这些情况，肖登良很是高兴。

1999年的一天，肖登良的家里突然来了两名年轻的军人，他们送上几条中华香烟和几瓶茅台酒，说是受成都军区空军政委朱永清的派遣，特地来看望英雄肖登良的。这使肖登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了。

原来，这两位战士是朱永清的秘书，一位叫龚云，另一位姓杨。他们看见老英雄如今还住在几间破烂的房子里，房子是土墙建筑的，大洞小眼的，没有抹稀泥，更没有涂抹石灰或水泥，已经倾斜了，稀稀疏疏的瓦片，有不少已经破烂了，有相当一部分椽子都生虫开始断裂了。显然，这个房子已是相当危险的房子了，家里除了两三盏仅15瓦的电灯和一台已经旧得不能再旧的只能接收两三个地方台节目，且图像模糊、声音沙哑的黑白电视机是家用电器外，几乎没有别的家用电器。屋里坑洼不平，生活用具极其简陋，吃的是红薯稀饭加泡菜。两位秘书被老英雄穷困潦倒的生活震颤了，他们流着泪恭恭敬敬地向老英雄肖登良鞠躬致敬。

他们详细地询问了老英雄的家庭情况，并作了记录。随后，两位秘书把肖登良的住房、家具、吃的食物以及全家等都拍了照片带走。

朱永清政委的两位秘书走后，肖登良看着这些名贵的烟酒犯愁了，这些东西是饱不了肚子的，我拿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