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气中透出优雅风韵
若问谁是近年来海上画坛风云人物,许多圈内人士恐怕自然会想到一位刚刚步入髦耋之年的女画家--陈佩秋。她的书画佳作几乎成为所有重要的中国艺术品拍卖会上的热门拍品。
不同人口中说出来的陈佩秋都是不同的。有人说她豪爽慷慨,也有人说她古怪傲慢;有人说她画得比其先生谢稚柳还好,也有人说她不过借老头子的光而已。在各种画展上,记者遇见的陈佩秋总是戴着副墨镜,腰杆笔挺,目不斜视,豪气中透出优雅的风韵,确实会让许多人觉得她很有点傲慢难近。然而当记者近距离采访她时却不乏新的感受。
不画荷花画兰花
下午2时,暖冬的阳光笼罩着虹桥的新居。陈佩秋刚刚吃完午饭。寒暄之后,记者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涉及到人们议论最多的敏感话题:谢稚柳与你谁画得更好?
陈佩秋哈哈大笑,说曾有位大人物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我说,老头子好!他许多地方我学不来。譬如我不画荷花,因为他画得太好了,我再画也不会超过他。我索性另起炉灶画兰花,大量写生,细心琢磨,后来有人觉得我画的兰花比老头子好。”说到这里,陈佩秋脸上满是灿烂的笑意,似乎在回味经过长期耕耘后采获的甜美果实。“其实我和老头子都各有长短,将一方的短处与对方长处比,都会有所偏颇。”
一位上世纪50年代跟随谢稚柳夫妇学画的画家对记者说,陈佩秋很敬重谢稚柳,但是对艺术创作,她始终保持相当的自尊,从不依赖对方或试图借光。那时他们夫妇曾共用一个画桌,谢稚柳有时兴之所至随手在陈佩秋尚未完成的画作上添上几笔,她就会很不高兴。
不学宾虹学宋人
或许正是这种独立的性格造就了陈佩秋独特的艺术风格。早在上世纪40年代她在杭州国立艺专就学时,就不买大画家黄宾虹的账。黄宾虹的教学方式是让学生临他那写意山水画稿。陈佩秋觉得,这样的画稿同学们一临就像,不难,不想学。她接受老师郑午昌建议,到图书馆翻阅了大量古代名画图册,眼界顿开,对宋代工笔画尤为痴迷。她临了一幅宋代山水画的局部,临不好,难,反而激发了她加倍努力探索的志向。尽管黄宾虹劝她不要画这种“匠人画”,尽管当时的艺术评论将写实的宋画视为“落后”,她一意孤行。
解放后,她的工笔画《天目山杜鹃》先后获首届上海青年美展一等奖和全国青年美展二等奖。然而她所痴情的这种画风仍然是寂寞的“少数派”。同在上海中国画院的一位前辈画家曾跟她半开玩笑地说:“工笔画只有你们女的画得好,我们男的静不下心来的。”她反问道:“宋代、五代的工笔画好得不得了,这些大画家不都是你们男的?就算是现在,好的厨师、剃头师傅也都是你们男人!”
不离现代爱古代
她默默无闻地画她那“落后”的画。她大量临摹古画,亦大量写生,至今积累写生本数十册。“我又不性急,今天学一点,明天学一点,慢慢来。”然而动乱年代的禁锢使之失去了10多年绘画的自由,另外作为女性她也难免生活羁绊。丈夫长期出差鉴定各大博物馆的书画,4个孩子全靠她带,哪有闲暇。“后来小孩大了,老头子也有人照顾了,我才脱出身来画画。”谢稚柳去世后,她将家里满院的名贵盆景送给了园林部门,将老头子的藏书送给了需要的学生,从此将自己的所有时间和精力投入她爱入骨髓的丹青事业,似乎要追回流失的时光。她极认真对待自己的每件作品,似乎非要画出心中所有的美丽不可。工笔画最忌呆板和匠气,陈佩秋的工笔画画出了灵动、清雅、生机、朦胧……在宋人笔墨的风骨间蒸腾出充满新意的气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和记者一起翻看她即将出版的画册样本时,陈佩秋不时指出自己画中的缺点,她说:“这里有许多画都是不灵的,真的!尤其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画,80%至90%都是呆板的,没法跟古人的比。有人竟在文章中说我‘学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哎呀,我的颜面哪里放啊!正因为画不过宋人,老落人后也不甘心,我才朝另一个方向发展。”
陈佩秋拆开一份刚收到的抽象画展请柬,对记者说:“年轻人的画展我常去。有的老画家不太有兴趣去看这种画展,我要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