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莹:诗词是一种力量(图)
她是驰名中外的古典文学大家。她倾毕生心血致力于中国古典诗词的创作、教学和研究,学贯中西。1989年当选为加拿大皇家学会院士,现任南开大学文学院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长。她就是叶嘉莹教授。
叶先生一生经历了三次大的打击。第一次沉重打击发生在1941年。她17岁,刚刚考取辅仁大学,母亲突然去世了。她写下《哭母诗八首》:“本是明珠掌上身,于今憔悴委泥尘。”之后,她带着两个弟弟跟伯父伯母生活。
叶嘉莹24岁结婚,同年11月因政局转变,随丈夫的工作调动去了台湾,1949年8月生下第一个女儿。12月,丈夫因为“思想问题”被拘捕。次年夏天,女儿未满周岁,她也因“莫须有”的思想问题被抓。
由于没有涉及实质的政治问题,叶嘉莹很快就被放了出来,却已经无家可归,也丢了工作。她只能带着怀中的女儿投奔到丈夫的一个亲戚家。这位亲戚生活窘迫,祖孙三代5口人,只有两个房间,叶嘉莹母女白天就到外面树阴下面徘徊,晚上在走廊铺上一条毯子打个地铺。
那年叶嘉莹写下《转蓬》一诗:“剩抚怀中女,深宵忍泪吞。”她只能抱着吃奶的女儿,在深夜里独自流着眼泪,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叶嘉莹的先生因为无端被关押了好几年,而后一直没有工作,脾气越来越坏,动辄暴怒,精神上的压抑一直是叶嘉莹生活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在最痛苦的时候,她甚至想到过打开家里的煤气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重大打击。
叶先生从1948年离开家乡,在台湾执教20年,于1969年定居加拿大,1970年接受了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终身聘约。在海外不得不用英文讲课,她又总是自称讲课最喜欢“跑野马”,她的英文使她根本没有“跑野马”的资本,这就好像一只高飞的鹏鸟从云中跌落,不得不如虫豸般匍匐于地。
她要负担一家人的生活,上有80岁的老父亲,下有一个念大学、一个念中学的女儿。由于加拿大的大学要求她必须用英文教书,用英文讲诗词,她经常查生字到凌晨两点钟,而一大早就要上讲台去给学生们娓娓道来。
生活刚刚安定下来,1976年,52岁的叶先生又遭遇了新的不幸,这是她人生中第三次重大打击。3月24日,她接到了令人难以相信的噩耗:当年那个与她相依为命在患难中成长的大女儿,在外出旅游时出了车祸,与女婿同时逝去了。
“我当时实在痛不欲生,但因为多年来我一直是支撑我家所有苦难的承担者,我不得不强抑悲痛立即赶到多伦多去为他们料理丧事。回到温哥华之后,我把自己关在家里,避免接触一切友人,无论任何人的关怀慰问,都只会更加引发我内心的伤痛。”
当第三次打击突如其来降临的时候,叶嘉莹仍是以诗歌来疗治自己的伤痛。她一连写下十首《哭女诗》。“平生几度有颜开,风雨逼人一世来。”
虽然叶先生如今著作等身,但是艰苦的时候她不仅没有书房,甚至连一张书桌都没有。
在苦难横空而来的时候,叶嘉莹默默读诵着王国维先生的词句:“开时不与人看,如何一霎濛濛坠。”自己的身世就如同这漂泊的柳絮,还没有开放就坠落了。虽然身世飘蓬,但是无论飘到哪里,她总能够以自己的方式成长。
叶嘉莹不仅从诗中获得慰藉,更是从诗中汲取力量。
1976年“文革”结束,叶嘉莹马上给教育部写信,申请利用休假时间回国教书。1979年她第一次回国讲学。1996年她在南开大学创办“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并拿出自己10万美元的退休金设立奖学金和学术基金。
至今她已经84岁高龄,仍然坚持每周给研究生上课两三次。叶嘉莹先生在谈到词之美感特质时,提出了“弱德之美”这个新颖独到的理论。叶先生说:“弱德是一种坚持,是一种持守,是在重大的不幸遭遇之下,负担承受并且要完成自己的一种力量,这力量不是要用于进攻。”
中国古典诗词不仅在她的感受之中复活了,更是支撑她“一世多艰,寸心如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