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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特别的薇依

2015-03-20

一个锐利而慈悲的女人!一个深刻而颖悟的女人!她像石头一样坚强,像花朵一样温柔,像火一样热烈。薇依是一颗最美的流星,划过二十世纪上半叶的夜空,她的夺目光芒刺痛了人类的眼睛。

西蒙娜·薇依(1909—1943),这个柔弱的女人,不仅才智过人,其道德勇气更是令人景仰。她对邪恶、丑陋、阴暗、猥琐和冷漠的披露和抵制;她对美、信仰、雅致、细腻和崇高的展示和追求;她在不幸和受辱中,说出的对生命和生活含泪的肯定;她在困境和孤苦中,说出的对挚爱和希望含泪的肯定,感染了全人类。

在读了薇依的书和关于薇依的文字之后,人们很难保持阅读之前的状态,很难。

薇依的闪烁精神之光的言论片段集《重负与神恩》,是堪与帕斯卡尔的《思想录》,维特根斯坦的《文化与价值》相媲美的。这位法国20世纪杰出的宗教思想家,沿循的是帕斯卡尔的神秘主义信仰之路:信仰不是拿来炫耀之物,而是艰难、绝非轻松的重负。

薇依出生在巴黎一个文化修养很高的富裕家庭,34岁时饿死于伦敦郊区的修道院。透过薇依的生死两极,让人隐隐感到了一种残酷。

她选择了“感同身受”。她把自己放逐到极其卑微的位置,强忍着偏头痛及肺痨,和男工们一起做强度很大的卑下的劳动,她“手、脚、脸是黑的,脚上还有牛屎”;但她也站在知识分子的立场上大声喊出了自己的观点。她呼吁所有的人承担责任,并说这是免除我们“不义”的惟一出路。她说受苦是个体生存的永恒境域,它不会因为任何外在手段而得以根除。她踏上的是一条甜蜜与苦涩、激动和沮丧、光荣及苦难的荆棘路。

薇依是博爱的,所以她终身未婚。她爱全世界受苦受难的穷人、工人和农民,她将宗教思想和悲天悯人的情怀结合得非常完美。她从未离开最底层的生活,所以她说没有什么比“寒冷的荒漠、蜷缩的灵魂”更可怕的了。声名赫赫的波伏娃在她的《回忆录》中忆及薇依时,袒露了对薇依的仰慕之情。当她对薇依说“革命的首要问题是为工人的生存找到某种意义”时,薇依显然被激怒了,她以蔑视的神情打量着波伏娃,愤恨地说:“你肯定从来没有挨过饿!”对时代而言,薇依走得实在是太远了。一个如此特别的人,我们必须用特别的眼光去看。薇依面对人性深处的冰凉,把个体柔弱的身躯,化作一道光束,投进黑暗之中,使周围的人类现形。

薇依认为“爱是我们贫贱的一种标志”。正如刘小枫先生在评价薇依的文章时说的,“薇依的爱的沉思和话语富有活力,正是由于她首先是爱者,在生活中切实具体地去爱,在爱的艰难中去沉思爱。”她用爱、信仰和温情滋润自己,她代表的是人性的精神渴望。她的阵营里只有她一个人———虽然还有诸如下面的这样一些人物:克尔凯郭尔、陀斯妥耶夫斯基、尼采卡夫卡、波德莱尔、兰波、热内、里尔克、鲁迅……我们阅读这类同薇依一样具有尖锐独创性的作家而满怀敬意,深受感动,获得充实和润泽———但薇依终究是薇依,她的特别无人能比。

薇依是幽暗中最刺目的一道亮光。

她那狂热的苦行主义,她对快乐和幸福的不屑,她高贵而怪诞的政治姿态,她精心实行的克己,她对痛苦的不倦追求,我们除了满怀敬重地仰望,还能怎样?

当纳粹德国占领了法兰西,薇依辗转到了伦敦,她孤独、焦虑、忧伤;她忘我地工作,写下了《扎根》、《压迫与自由》、《在期待之中》等大量文字。她拒绝领取该得的薪金;严寒的天气里不生取暖的炉火;她吃得很少,说自己无权比留在法国的同胞们吃得更多,有时仅仅吃一些沿途采摘的桑葚充饥;即便到朋友家做客,她也拒绝接受城里人缺乏的食品(比如鸡蛋),且不愿吃饭后的苹果,原因只是因为法国儿童吃不上苹果;直到病重住进医院,她仍然拒绝享受作为结核病人的额外伙食补助。最后死于“由于营养不良和肺结核引起的心肌衰弱”导致的“心力衰竭”,年仅34岁。报界则干脆说她是饥饿致死。

薇依一生只为成为一个人。所谓一生,不过短短的三十四个冬天而已。薇依的生命潜能远没来得及充分地释放,仍然内含着巨大的力。这种力也许令人极端孤独,但绝不会令人卑俗!无论如何,当我们的头脑和心灵开始蠢蠢欲动,开始向往那个难以磨灭的精神世界,我们就是在走向薇依。

尽管,我们走不到薇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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