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同龢、李鸿章、张謇三人的关系恩怨是非
山南慕北 2017-01-16
李鸿章
张謇与翁同龢关系,学界烂熟于心。张謇甲午年恩科大魁,与翁氏力荐有莫大关系,而此前翁氏为求张謇脱颖,竭尽心力,一二再四五,古来少有,其情动人。后来张謇为报师恩,真情涌动,亦有故事日记可索,至建望虞楼为高潮。而今苏通大桥已成,南通常熟咫尺之间,望虞楼已成历史,到了回望反思之时。
张、翁结缘,最早是在1885年张謇参加顺天乡试期间,翁时任副主考,与主考潘祖荫力争将张謇由第六名拔至第二名。翁同龢自同治元年(1862)授任乡试正考官,典试山西。其后数度涉及文衡,屡任考官,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可谓阅人无数。张謇固奇才也,然首度邂逅即获翁氏青睐,尚有深层原因:
1882年朝鲜发生“壬午兵变”,日本乘机出兵进抵仁川。为阻止日本吞并朝鲜,淮军将领吴长庆奉命率兵赴朝平定局势,张謇以主要幕僚身份随行至汉城。兵变平定,张謇居功至大,因身处政治风暴中心,张謇撰写的《条陈朝鲜事宜疏》、《壬午事略》及《善后六策》等政论,极力主张对外持强硬政策,条分缕析,言之灼灼,受到包括翁同龢在内政界高层注意。其实此时,张謇已入翁同龢法眼。时间应在1885年顺天乡试前三年。
此时,丁忧期满归京的李鸿章对张謇之态度向受史家关注。其实,李鸿章对张謇当时并无太大成见。据张謇壬午年八月二十二日记:“与枚生讯,辞合肥相国、振轩督部及延陵合荐。”[作者注:《张謇全集》第六卷],合肥相国等三人,即李鸿章、张树声和吴长庆。张、吴二人保荐张謇等赴朝立功人员,李鸿章是愿意领衔合荐的。此其一。其二,张謇所著《朝鲜善后六策》由张树声之子张华奎抄录并在京中散发,翁同龢、潘祖荫和宝廷等朝中要员均已看到,又为满员宝廷“采以入告”,致惊动慈禧,亲向总理衙门和军机处垂询,此举自令李鸿章措手不及且视为越轨,乃有“嗤为多事,搁置不议”之说。
其实,事过境迁,李鸿章这一面,仍存爱才之念,用才之心。越两年,1884年秋,张謇料理吴长庆丧事归里,时任两广总督之张之洞有延揽意,因张謇系淮军吴长庆旧属,乃央李鸿章转达其意,鸿章命袁子久(保龄)具体执行。《张謇年谱 甲申七月》记:“北洋又以粤督六月之托,属袁子久见招,子久并述北洋意,亦辞。”李鸿章原是受张之洞托为之延揽,说辞中却夹带私货,媒人换做下聘人了。张謇与刘厚生交谈时说得更为具体:“派人坐一轮船,沿渤海口岸遍询从奉天省南下轮船中,有则请其赴京,并述北洋延揽之意。”求才若渴之意毕见,自非今人可思。之后,便演绎出张謇“南不拜张,北不投李”故事。
对于李鸿章,张謇心情有复杂之两面。1911年,时隔近三十年,张謇在致东三省交涉使韩国钧信中说:“方壬午、癸未之间,下走参预吴武壮公援护朝鲜,即上书直督,请达政府,于朝鲜则援汉玄菟、乐浪郡倒,废为郡县;或援周例,置监国;或置重兵,守其海口,而改革其内政;或令其自改,而为练新军,联合我东三省为一气。于日本则三道出师,规复琉球,时张靖达公回粤,李复督直,嗤为多事,搁置不议。”[作者注:《张謇全集》第一集]。足见壬午、癸未年以来,历历诸事,一路演变,大不尽人意,甲午之役更令国家元气大伤,于张謇而言,可谓无一时不能忘记。此痛惜遗恨之情,固非私人怨怼也。此为张謇对李鸿章态度的一面。另一面,李的雅量,李的识才、惜才、用才之心,作为当事人的张謇应是心存感佩,他在《论出处及韩乱事致袁子久观察函》中坦言:“金州往事,令人有感慨遗世之心。七月南还,矢意韬戢。方道出沪上时,见故人束畏黄为南皮见辟之书,即自奏记,敬谢不敏。迨九月,漱兰年丈又复劝驾,重以前说申辞。诚不知中间执事于謇遣使命舟,并渤海而踪迹之,如是其勤勤可感也。”
可以想见,在罗致人才这一点上,李鸿章与翁同龢有一样的胸怀和眼光,张謇是深为所动的。如此,在对张、翁和张、李关系的认知上,基本可排除私人恩怨因素。
一部分学人把目光停注在张与翁惺惺相惜、师恩难忘上,其路径不失可取。知恩图报,是张謇作为“士”的基本品格,不仅于翁同龢,于吴长庆、赵菊泉、孙云锦等皆是如此。然仅裹足于此看问题,则是低估了张謇和翁同龢这两位晚清重要历史人物的政治人格。
其实,张、翁和张、李关系之分野主要还在政见异同上,这比较符合这三位历史人物真实的政治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