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武王率军灭掉商朝,也就是殷朝,为了安抚当地民众,他特意接见了一些贤达和长者,听取不同的意见,以吸取商朝灭亡的教训。事实上,灭了商朝,占了商的地盘后,周武王心里还多少有点发虚。
关于商纣王,大家都知道他是暴君,天怒人怨,然而,为什么史上不少人还指责周武王的义举呢?只能说,历史是很复杂的。纣王固然残暴,但有没有夸张的成分呢?子贡就对此产生过怀疑。
况且,周的军队进入殷商的地盘,等于是一个国邦侵入另一个国邦,因此伯夷、叔齐扯住姜子牙的马,以君臣之义相告。并不是这两位老人迂腐,而是他们根本就不赞同周朝军事占领商朝。而且,商朝的人还有一点不服气:周朝之所以顺利灭商,是因为商朝的主力作战部队在远征东夷,来不及回防国都所致。
周朝灭亡商朝,不像一些书籍上写的那样名正言顺,周武王心里头虚,于是就拜访当地的长者,请教商朝灭亡的原因。一位普通的民间长者说:“大王,您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咱们约明天中午吧。”武王信了他。
结果呢,这位普通的老人居然敢放周武王的鸽子,第二天中午,根本不见人影。周武王很纳闷:这老人居然敢失我堂堂周王的约?正当老人的安全成问题的时候,那位贤能大度的周公开始解释了:“俺明白了,这位长者实在是不忍心背弃自己的老主公纣王,当然没法说纣王的坏话。而且,他老人家故意失约不来,其实是在暗示大王您,言而不信正是纣王亡国的原因,您不可学他。”
那位老人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不得而知,但周公的解读意味深长,他在提醒自己的哥哥周武王:商朝的人心根本还没有归向周朝这边,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同时也要对商朝人守信,不能以战胜者的姿态对待他们。
知人心,善劝谏,周公被称为圣人,诚非偶然!
商纣王是中国暴君的典型。这似乎已成千古定案。早在《汉书·古今人表》中,就将他的人品列为下下。在正史、笔记、戏曲、小说中,随处可见殷纣王荒淫残虐的记载,如“剖孕妇而观其化”,“杀比干而观其心”,“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读之令人毛发悚然。而近年出现的舞剧《凤鸣岐山》,再现了商纣的暴君形象。
纣王是商朝的亡国之君,他的名字并不叫纣,他的正式名字叫子辛,也叫帝辛。“纣”是后人硬加在他头上的丑恶谥号,“残义损善曰纣”,也就是指凶恶不义的意思。
在中国历史上,商纣王和夏朝的亡国之君桀一直都是暴君的代名词,我们多数人也都传承着这个观点。然而,历史上为纣王翻案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
孔子的弟子之一子贡就为
纣王平过反,他说纣王的罪行不像史书所言那样夸张。清朝李慈铭也说,纣王的罪行比起后世的暴君,算不得什么。此外,毛泽东也为商纣王翻过案,他曾多次说过:“殷纣王很有本事,是个能文能武的人,后头那些坏话都是周朝人讲的。”甚至有一位教授偏激地称:商纣王是一位文武双全、功勋卓著的帝王,被冠以“暴君”称号两千多年,是历史上最悠久的“冤案”。
的确,通过对历史资料的梳理发现,纣王虽称不上功勋卓著,但将纣王的昏庸和残暴说成是史上之“最”,也是不合理的。
《尚书》记载,周武王伐纣时,有两篇檄文式的誓言,即《尚书》中的《秦誓》和《牧誓》,其中开列了纣王的六条罪状:近女色,喜淫声,不敬鬼神,荒于国政,耽于饮酒,杀害忠臣。
直到20世纪初,关于纣王的历史多数都是根据《尚书》中的记载编写的。后来,随着殷墟中大量文物的出土,人们对纣王有了接近真实面貌的评估。
首先,
妲己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妲己是有苏氏之女,而有苏氏一族在商朝并未得势。纣王晚年热衷色、食是实,虐杀
比干也确有记载,但把这些归因于妲己,明显不实。妲己的恶名是周人加上去的,目的是坐实纣王“唯妇人之言是听”的罪名。
其次,根据《史记·殷本纪》记载,商纣王广闻博见,知识渊博,思维敏捷,身材高大威猛,力大无穷,可以徒手和野兽搏斗,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或许正是由于他的智慧超群,而且能言善辩,所以他不愿意听取臣子的忠言。这一点与隋朝的亡国之君隋炀帝
杨广有些相似。荀子在《非相篇》中也有类似的记载。东汉王充在《论衡》中也明确表示,世间对纣王残暴的传说有夸大之嫌。
更奇怪的是,纣王的罪状跟夏王朝亡国之君桀的罪状如出一辙。当然也可能真是如此巧合,不过,炮烙酷刑是夏桀发明的,这在史书中已登记在案,后世的人又把他安在纣王身上,显然是宣传家们一时情急,忘了六百年前的往事。由这一漏洞推论,纣王的“罪行”会不会很大一部分是后人硬加给他的?说不准。中国向有“胜者王侯败者寇”、“痛打落水狗”的说法和做法,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后朝之君与前朝之君不共戴天,后朝之君不会给前朝之君太好的褒扬,皆在理情之中。即便是英明大度如
唐太宗李世民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颜面也篡改了历史。能够不给前朝之君抹黑,已经十分难得,客观公正的评价更是庶几难求。
况且,中国直到周王朝的第十任国王姬胡时期,才进入信史时代(即文字记载获得妥善的保存的时期),那么,处于半信史时代的周初,史料可信度有多高,实在难以估计。
纵使纣王的罪行都是事实,跟后代的君王比起来,似乎也称不上暴虐荒淫”得后无来者。远的不说,就说被后世视为仁德之君的周武王,在商纣王已自焚身亡之后,还要砍下他的脑袋悬挂在白旗上,同时还割下纣王的两个妃子苏妲己和有莘氏的脑袋示众,其手段之残忍已不输于纣王。
孔子的得意门生子贡在《论语》第十九章“子张篇”里,提出了一个不同凡响的意见:“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意思是说,纣王的不好,并不像后世所说的那么严重。子贡是公认的七十二贤人之一,他的话明白地载在儒家经典中,应该不是随便乱说的。
子贡以后的数千年间,虽然“大一统”的文化氛围使得真知不能广为世人所知,但也不乏后来者。宋朝的罗泌在《桀纣事多失实论》中认为:纣王建宫室,营酒池肉林,近女色,害忠良等罪恶,与夏桀的罪行如出一辙,桀纣不分,这些都是史学家的恶意模仿。另一个宋朝学者李慈铭也认为,仅就史料而言,纣王的主要罪行不过是杀比干、囚箕子、宠妲己、偏信崇侯、拘押文王而已,与后世的暴君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韩非在《
韩非子·外储说右下》有过一段关于费仲劝告纣王的记载。费仲对纣王说:“西伯昌贤良,百姓都拥戴他,诸侯都依附他,必须把他杀掉,否则一定会成为殷商的祸害。”商纣王说:“你既然说他是一个贤良的诸侯,怎么可以杀呢?”费仲说:“帽子虽然破旧,必定是戴在头上;鞋子虽然华美,一定踩在地上。现在西伯昌是您的臣下,他实行仁政,人们都归向他。终究会成为天下祸患的,难道不是西伯昌吗?臣下如果不用他的贤能为君主效忠,这样的臣子就非杀不可。况且君主诛杀臣下哪用得着那么多理由?”商纣王说:“仁义,是君上用来劝勉下面的人的。现在西伯昌是个好行仁义的人,杀他不合适。”费仲三次劝说,商纣王都不采用。
西伯昌即周文王。据《史记》记载,他继任西伯以后,遵循西周祖上贤者遗留下来的法度,敬老慈少,礼敬贤者,常常是忙到正午了也来不及吃上一顿饭,很得当时人的爱戴。作为一个新生代中的翘楚,自然吸引了许多贤人,当时一些对商王朝心怀不满的人如伯夷、叔齐、散宜生等都去投奔他。后来,一个名叫崇侯虎的人向纣王进谗,骗得纣王下令把西伯昌囚禁起来。上面所引韩非子的这段记载,当是发生在西伯被囚以后。
从这段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纣王尽管听取了崇侯虎的进言,但在大事上还是有分寸的,至少他没有听信费仲的建议,像
夏桀杀关龙逄那样杀了西伯昌。仅就这一点而言,我们就不能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暴君。
客观地来看商纣王,这个帝王当然荒淫、暴虐、残酷,但也做了一点利在千秋的事情。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他开拓了山东、淮河下游和长江流域。当时这些地区生产力低下,小部落还处在原始社会,正向中原地区伸展,纣王的祖父、父亲都在步步退让。直到纣王时期,组织大规模军队与之对抗,最终平定东夷,打到长江下游,中原文化也随之传播到淮河下游和长江流域一带,这为后来中国形成一个多民族统一的国家创造了先决条件。然而,开疆拓土就要用兵,用兵就要消耗国力,就要征兵,就会导致民怨沸腾,这是商朝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
商朝灭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纣王伐徐州之夷,打了大胜仗,但损失很大,俘虏太多,无法消化,结果被周武王乘虚而入,大批俘虏倒戈,结果商朝亡国。
由此可见,纣王在历史上是个暴君、昏君,但有过也有功。
“尽信书不如无书”,面对由胜利者书写的历史书还是多提几个疑问,从不同的角度来评价一个历史人物比较好。过去,将纣王说得“暴虐荒淫”是一种极端,如若只看见其功勋卓著,将是另一个极端。
不过,不管是否全面真实地看待这些帝王将相,都不能完全洗脱他们的罪恶,在极权统治之下,帝王将相之间的差别只在罪恶的多少,而不是有无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