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树理
赵树理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他是中国真正熟悉农村、热爱人民的少有的杰出作家之一,他的作品乡土气息浓厚,形成一个俗称“山药蛋派”的文学流派。
才子赵树理的作品
《小二黑结婚》1943
《李有才板话》1943
《李家庄的变迁》1946
《福贵》1946
《锻炼锻炼》1957
《求雨》1954
《灵泉洞》(上集)1958
《实干家潘永福》1960
《三里湾》1955
赵树理被批斗时仍幽默回应
“文革”一起,赵树理被斗得死去活来,头上好几顶大帽子——“丑化工农兵”、“富裕中农代言人”、“攻击社会主义制度”、“反革命修正主义的文学标兵”。但他天性乐观,遭批斗时还能玩幽默:
你们说我是黑帮,我不敢当。我这个人长得黑,这是事实,可是心不黑,也没帮没派。至于我的作品,那尽是“豆芽菜”,连“西红柿”都够不上。要说大毒草,我真不知道怎么种呢?
一次批斗会上,口号声震屋瓦,赵树理反而笑出声。红卫兵怒责:“你笑什么?”赵树理依然笑着,用浓重的山西沁水话不慌不忙地说:
大家刚才喊口号,说我罪该万死,其实人只有一死,也用不着万死!
红卫兵也乐了笑了。主持人有些紧张,横眉怒目拍着桌子:“把这个顽固不化的反革命分子拉下去!”刚拉到门口,群众高呼:“毛主席万岁!”赵树理也振臂高呼,主持人高声喝止:“赵树理,你喊什么?”“喊口号呀?”“你是反革命,不准你喊!”
赵树理又笑了:我在晋城参加批斗会时,革命群众喊口号,我未跟着喊,主持人质问我“为什么不喊?”现在我赶紧跟着喊,你们又不准我喊,究竟是喊好还是不喊好?原来一个地方一个做法呀!
会场再次被逗乐。
另一场批斗会,赵树理挂着沉重的大木牌,脖子又被摁得发酸,他忍无可忍地一扬头,质问批斗者:我看见今天墙上贴着勒令,今晚是和我开拼刺刀会。既然是拼刺刀,就该双方都有武器。今晚光是你们发言,不让我说话反驳,我看这不能叫拼刺刀,应当改成捅刺刀!
会场上所有脸孔都露出震惊与愤怒,没想到赵树理竟敢如此嚣张,会场骚乱起来,“拼刺刀会”成了歇斯底里的大打出手。当赵树理被押回牛棚,难友关心地问:“受不了吧?”他一笑:出了几身臭汗,也没有什么,锻炼小将嘛!
赵树理的故事还有一则“三类半”。这一次批斗会只有十来名“革命群众”,主持人一开始便朗读文件“二十三条”,然后质问赵树理:“根据中央文件中干部队伍的分类,赵树理,你应该划归哪一类?”赵树理低头不语,“革命群众”发喊助威:“快说,你属于哪一类?”
赵树理慢慢抬起头,不慌不忙地:根据文件规定,一类是好干部,二类是比较好的干部,你们不把我往那里头划,我也不想往那里头钻。实事求是说,我认为我是犯有严重错误的好干部,划归三类合适,可是你们不同意,硬要说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四类分子,你们这划法,我也不能同意!
批斗会主持人问:“那你算哪一类?”赵树理说:“这样吧,咱们现在折中解决,我就属于三类半吧!”十来名革命群众全乐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松下来。
赵树理平素喜欢乐器,爱戏如命,一听锣鼓响,就会凑过去来上几下,一个人能同时将锣鼓钹等乐器打起来,嘴巴还不落闲充当胡琴伴唱。每天蹲“牛棚”(“牛鬼蛇神”居所简称),也要独坐床沿,用手拍膝盖,闭目摇头,自我陶醉一番。一次,他和西戎在牛棚里为上党梆子好听还是蒲州梆子好听发生争论,黑暗中居然舞弄起台步,绊了一跤。
再一次,他刚刚从批斗现场回来,一进门,拿个鸡毛掸子当马鞭,嘴里喊着锣鼓点,把家里当舞台跑圆场,逗得两个小外孙也拿小棍跟在他后面跑。老伴被弄得哭笑不得,叹着气说:“斗成你这样,还把你高兴的。”
赵树理却对女儿说:不要软弱,相信党,相信群众。现在确实困难,但这对我们每个人的革命意志都是个很好的锻炼和考验,只要对党和人民有好处,个人受到一点冲击和委曲不该有什么怨言。
真不知赵树理这样高尚的“阶级觉悟”是推动了社会的前进,还是促成了“文革”的爆发。
在
江青、姚文元的点名下,
赵树理从太原被斗到长治,再从长治斗到晋城,从城里斗到乡下,头戴数米高帽,脖垂几十斤铁牌。1970年9月18日,已经濒危的赵树理又被拉到万人大会上批斗,站在三张桌子垒起来的高台上。一会儿要他跪下,一会儿又要他站起来。最后,赵树理从高桌上被推下来,髋骨摔断、肋骨被折戳通肺叶,打手们仍将他拖到太原湖滨会堂万人批判大会,会后又逼令写检查。四天后,赵树理在写检查中途去世。
1946年,美国作家
贝尔登慕名访问赵树理,在晋冀鲁豫中央局见到这位农民作家。贝尔登十分惊讶赵树理的作品营销中外名扬欧亚:“你的书销行这样广,得到的稿费和版税一定非常多吧?”不料,赵树理回答:“不,我并不计报酬,我们实行的是供给制。”贝尔登大大激动起来:“嘿,他们剥削了你!如果在我们美国,你早就成了富翁!”赵树理笑了:“我们两国的社会制度不同,要求作家的标准便不同。写作,这就是我为党的事业工作、为工农群众服务的战斗岗位!”这回,美国作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当年,中共将贝尔登的惊讶视为十分了不起的骄傲,认为资产阶级作家无法理解革命作家的胸怀。只是赵树理的“宽阔胸怀”并未能催成他所向往的人间天堂,反而将国家推向他并不愿看到的红色地狱。
1957年,赵树理的女儿赵广建高中毕业。赵树理动员女儿下乡当农民,如硬要留北京,那就在服务行业当个售货员或理发员。女儿想不通,认为去农村没出息,当服务员则太丢人。赵树理严肃批评女儿,认为她轻视劳动人民,思想不健康。女儿最终“通了思想,愉快地回到家乡务农”。
那一代可爱的革命者,那一代可爱的红色作家,但又是那么叫人叹息的一代!走笔至此,真不知赵广建现在何处?又如何看待当年“愉快回乡务农”?不过,无论如何,赵树理这一代作家仍值得我们关注。因为,从他们身上可读到许多意义重大的历史信息,深刻解读红色革命,深刻解读那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