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古战役是中国远征军中在缅甸取得的一场大胜,而这场胜利和一个名字是分不开的,他就是国军名将戴安澜。戴安澜将军是二战中第一位获得美国勋章的中国军人,他率领中国军队在缅甸英勇抗战,最终死于他乡异地,实在令人叹惋。
《中国远征军》是一部热播剧,此“热”字就我本人的理解而言,乃“热血”之热,“热泪”之热。近70年前,一群中华热血男儿在缅甸热带丛林,与日军热战,书写了一部最火热的中华御侮史,读此热史,焉得不热泪盈眶。戴安澜将军抗日大业未半,而中道牺牲,“出师未捷身先死”,焉得不浩然一声热叹。
戴将军之壮志,之际遇,之感人,有似于三国蜀相诸葛亮,戴将军亦以诸葛亮自许:“诸葛前身今又来”。这两位男儿所投身战争的合理性、正义性,似乎不可同日而语,然而他们所传承所创立的那种精神、那种气度、那种责任感,又可同日生辉,所以,从英雄魂军人魂民族魂的角度而言:戴将军者,诸葛也;诸葛者,戴将军也。《出师表》者,诸葛所写,亦戴将军所写,亦天下英雄共写。
事业:奉命于危难之间 五月渡泸 深入不毛
1942年3月,滇缅公路,赤日灼灼,旌旗猎猎,枪炮如林,战车行处,漫天征尘,万余名荷枪健儿驱车向南行进。这支队伍向何处去?向缅南平原去。去缅南平原有何事?缅南有同古城,如同三国有街亭。抗战是一盘大棋,滇缅是关键的一角,同古又是关键一角上的一颗子。这颗子,可能要失了。英军被驾着自行车的“日本猴子”(史迪威语)击溃,如《出师表》所云:“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此去同古,胜算几何?在侧翼尽失的情况下,胜利是一种奢望。既然如此,战不战?战!正如后《出师表》所云:“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成败得失,不是我所能预测的。
先挽长弓射夕阳
200师,这是中国首支机械化部队,一出发便带着悲壮的色彩。统师者何人?戴安澜将军是也。他头顶热带阳光,眉目儒雅,那是一种被战火打了底色的儒雅。当他看到四面云霞般的芸香花盛开时,他的书香也跟着盛开了,盛开成一首美丽激情的诗:“万里旌旗耀眼开,王师出境岛夷催。扬鞭遥指花如许,诸葛前身今又来。策马奔车走八荒,远征功业迈秦皇。澄清宇宙安黎庶,先挽长弓射夕阳。”
王师者,中华之师;岛夷者,夕阳者,军国主义日本。诗里有一个信息:“诸葛前身今又来”。在这句诗里,戴将军与诸葛亮终于接上头了:戴将军南征,时为1942年,诸葛亮南征,时为225年,时间相隔1717年。季节差不多:三国时是5月,抗战时是3月,在缅北和云南都是炎热时节,《出师表》曰:“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诸葛亮时期“益州疲惫,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公元219年,蜀汉失荆州,公元223年,
刘备丧师于虢亭,蜀汉民不足百万,军不足10万,与有着约400万人口,40万大军的曹魏硬撼,可见“危急存亡之秋也”并非耸人听闻,而是实话实说。
公元1942年6月前,抗日正进入最艰难的持久战阶段,用“疲惫”一词来概括当时积贫积弱的中国毫不过分:日军在我解放区大扫荡,中日在长沙、南昌、上高、桂南鏖战,美军在太平洋尚处于退却的态势。中国正在为抗日付出最惨重的牺牲,后《出师表》所谓“今民穷兵疲”,正是当时中国之情况,然而“事不可息”,抗战大业不可息,必须坚持到胜利。
在这些背景下,南征一役所系甚大。
诸葛亮在《隆中对》里说:“西和诸戎,南抚夷越”,云南是蜀汉后院,后院不宁,无从北伐,《出师表》云:“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师,北定中原”。戴将军所担负的南征使命,比诸葛亮的更大更艰巨。当时我东部沿海,几乎全为日军封锁,日军如果再夺缅北,我国在整个战局中将处于捆绑状态、窒息状态、封锁状态,为了给抗日战局松绑、解封,撕掉封在我军民嘴巴上的那一块胶布,戴将军孤师推进,所系甚大。
扬鞭遥指花如许
因此,有着与诸葛亮同样使命的戴将军,自然会吟咏出“诸葛前身今又来”。为何看到芸香草想起诸葛亮?传说诸葛亮南征胜利后北返,当地乡亲不舍,问何时返。诸葛亮说:等到下次芸香花开的时候,我就回来。芸香花再开?谈何容易,百年才一遇。戴将军遇到了,他在云霞灿烂的芸香花中,似乎感觉到诸葛亮的某种期许,于是吟咏“扬鞭遥指花如许”。
际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决以一死报国家
诸葛亮的北伐事业,注定是一项悲壮的事业;
戴安澜的同古战役,注定是一场壮烈的拼搏。当时的蜀汉,人不过90万,兵不过8万,每次出征,留4万守家,带4万出征,一路艰险,粮草难继,而曹魏光是在关中地区等着他的,就有以逸待劳的20万大军。戴将军所率的200师,虽然是机械化师,然而兵不过11000,迫击炮100门,坦克3辆,空中力量:无,援军:无。
而200师所面对的日军第55师团,兵力两倍于我:20259人;迫击炮两倍于我:200门;坦克十倍于我:40辆;空中力量无法比较:两个飞行中队。援军:与55师团兵力相当。
这样的事业还要不要做?做!是热血男儿就得做!这样的事业还能不能做?做!是聪明才俊就能做!
同古血战震惊英日
诸葛亮做了,后《出师表》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蜀汉与曹魏势不两立,静守西蜀迟早灭亡,不如主动出击。以不足5万之师在20万强敌当中来去自如,打得司马懿“闭军固垒,莫敢争敌”,“生怯实而未前,死疑虚而犹遁”(《晋书卷一》),不敢与活诸葛亮交手,又被死诸葛亮吓得遁逃。劲敌司马懿感叹:“天下奇才也。”(《三国志诸葛亮传》)
戴安澜做了。当时的中国与军国主义日本也是“不两立”,在战局极端不利的情况下,戴将军在同古城以万余兵力对抗四万余日军,激战12天,以伤亡2000余人的代价杀死杀伤日军5000余人,打得日酋中条英机承认:“同古之役为旅顺攻城以来从未有过之苦仗。”当时《印度快报》登载,“英国维乐爵士说:我原以为中国人不能做什么……现在看来他们确实能够做点什么”。在英军不配合,战果缩水的情况下,戴将军又能全师而退,连伤员都没有遗漏,同古战役之后,又能迅速组织反攻,夺取棠吉,可谓来去自如。
诸葛亮与戴将军,一为三国英雄,一为黄埔才俊;一为汉室王业,一为民族大业,但他们为事业抱必死之心是相通的。后《出师表》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戴将军家书曰:“决以一死,以报国家”。
影响:英雄流泪 壮志无违
自古以来之英雄,有悲壮之英雄,有得意之英雄。诸葛与安澜,当属前者。悲壮之英雄,往往给民族留下更丰厚的精神遗产,如
屈原,如
岳飞,如林则徐,如
杨靖宇,如戴安澜。诸葛、安澜二人给我们留下什么样的精神遗产呢?
诸葛亮的际遇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北伐未成,殒身五丈原,他的事业似乎可以盖棺定论了:失败。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诸葛亮走出来了,他从历史的局限性里走出来,从自己生死以之的北伐事业中走出来,一直穿行在历史的长河中。以后凡是仁人志士,凡是有热情做事业但回天无力的英雄,都会以他为偶像,为他流泪。从这个角度而言,诸葛亮没有死,他一直流动在英雄的血液里。
戴将军的际遇也可谓“大勋未成”,他没有坚持到胜利的那一天。1942年5月26日下午5时许,身有重创的戴将军死于缅北的深林,他曾感叹:“关公走麦城,也不过如此……今天只能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将军逝矣,将军不能归矣,彼苍天者,歼此良人,众心伤悲,曷有此极!戴将军遗体回国,凡我同胞,识与不识,皆泪满衣襟。然而,戴将军又何曾死?戴将军已走出缅北深林,已走入历史的长河,走在民族良心和道德的制高点上,往后我健儿在缅北痛歼日寇,亦我戴将军在痛歼日寇。往后我民族每奏一页华章,亦我戴将军在奏华章。
外侮须人御,将军赋采薇。
师称机械化,勇夺虎罴威。
浴血冬瓜守,驱倭棠吉归;
沙场竟殒命,壮志也无违。
采薇者,是《诗经》里讲的东征战士的漫漫回家路,比喻戴将军那一段艰苦的北返征途;虎罴者,喻日军;冬瓜、棠吉,戴将军征战之地。“沙场竟殒命,壮志也无违”,虽大业未能竟成,但没有辜负自己壮志,足矣。
结语:有壮志,不幸未酬;是英雄,定语为悲壮。然而,我们这个民族却给了他们极高的荣誉和尊崇,谁说我们只认强者为王?诸葛未成,但他在民间的形象远高于成功的帝王;戴将军未成,但他入选为中华民族百位最有贡献之人物。
这个民族,需要在空间上取得胜利的英雄,也需要时间上取得胜利的英雄,满怀着热血去做了,一时的成败利钝不影响这项事业的千秋流传,那就是时间上的胜利。如果怀着这样的心去做,不计较一时的GDP增速,那么,我中华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热泪写此文,真所谓“临表涕零,不知所云”。